【短篇】

《許汝長歡空如許》

01.

長歡，長歡，許是能一世長歡。

02.

“大皇子有令，凡靳家人者，男子斬殺，女子充為軍妓。”

好一出通敵國，殺滿門的戲碼，大皇子奉皇上之命，前來處決靳家，不過是朝堂股肱之臣深諳功高蓋主之理，遵從陛下之意，假造證據陷害靳家。

靳長歡忍不住想出去，被靳老將軍的手下按了下來，“小姐，老爺讓您好好活著，您是靳府的希望。”

老手下的語重心長，靳長歡記在心里，是啊，她是靳府唯一的希望了。

“將軍，聽說出府的老人說這靳府大小姐姿容絕世，反正也要充軍妓，倒不如咱兄弟先一親芳澤？”

一個士兵色色的笑著，靳長歡就在暗地里默默地聽著，手不自覺的攥緊，卻無能為力。

“你們誰敢動我，我可是靳府大小姐…”

“救命…”

“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

靳長歡瞧了瞧，那人是蒹葭啊，她從小到大的貼身侍女，現在正在一群餓狼身下受辱。

不一會兒，沒有聲音了，大抵是沒了氣息吧。

靳長歡死死扣著墻壁，弄的纖纖玉手血肉模糊，她靳長歡是冷若冰霜，但她也有心，謝蕎，這個名字記在了靳長歡心里，終有一天，他會比如今的蒹葭，如今的靳府，慘上幾百倍。

下人護送靳長歡出府，出府前，靳長歡往回遠遠的望了一眼，那身穿白衣的可不是她的蒹葭嗎，她總是那么熟悉自己的喜好，都可以以假亂真了。

瞧啊，蒹葭丫頭都沒了氣息，那些罪人還不肯放過她。

靳長歡幾經磨難出了府，左思右想自己往后的去處。

03.

四皇子府今日人聲鼎沸，門庭若市。

四皇子今日快馬加鞭從廣東府趕了回來，皇上給了不少賞賜。

謝熠正在府中書房閱覽文書，經府上小廝通報，有位自稱卜心的女子，說是自己會對主子的大業有一番好處。

小廝特地來通傳，謝熠放下文書，眉頭微微一皺，“卜心？”

小廝點點頭。

謝熠招招手，示意小斯放人進來。

半炷香時辰未到，一白衣女子走了進來，自是天上人一般，卻也冷若冰霜。

那女子微微福身，“四皇子安。”

謝熠絲毫未動，“嗯，你讓本皇子留下你？”

女子點點頭，是默認。

謝熠來了興趣，還有人會跟隨自己這軟弱無能的皇子。

真是奇聞。

“你有什么本事讓本皇子收了你？”

女子抬眸，望著謝熠，良久，才輕啟朱唇，“吾名——靳長歡。”

……吾名靳長歡……

五個字如驚天霹靂，震懾在謝熠身上，也震驚了其他人。

謝熠知道，靳長歡不是被人折磨致死嗎？

后來想到了，靳家女七歲后不見外男，假扮也無可厚非。

“靳長歡？”

謝熠似乎在琢磨什么，還遣散了屋內的眾人，大家只知道，從那天起，四皇子府進了一位女客卿，名卜心，其姿容，見之難忘；其性情，冷若冰霜。一直都是身著縞素，日日跟隨在四皇子身側，許多人猜測，這女子莫非是四皇子的心上人，但身份上不得臺面？

眾人議論紛紛，切都不敢妄下定論

在宮宴的前一天，謝熠把靳長歡叫去，“長歡，明日宮宴，你隨本皇子一同去吧。”

“是。”

謝熠不住扶額，長歡當真如傳說一般冷若冰霜，大抵是這從小養成的罷。

03.

轉眼到了第二天，這宴上紙醉金迷，個個達官顯貴都摟著個美人，舉杯是豪氣對飲，實則是隨波逐流。

靳長歡看來，一切不過一場笑話，風光時人人追捧，式微時人人喊打，表面友好共處，實則暗藏玄機。

大皇子朝著謝熠靳長歡一行走來，友好的搭住謝熠的肩，指著靳長歡說到：“子渝，你這客卿長得真是不賴，是擔得起冰山美人這稱謂。”

看似開玩笑，謝熠卻察覺到了不尋常，護靳長歡在身后，溫潤的笑著，“大哥，你別說笑了，心兒她無甚長處，只是四弟想她陪在身邊，大哥不會不成全子渝吧。”

謝蕎尷尬的站在原地，訕訕的笑了，“怎么會，君子不奪人所好。”

靳長歡不由得看向謝熠，謝熠竟真的讓外人以為他二人是兩情相悅。

待到宴會結束，謝蕎的手下把謝熠支開，給了謝蕎和靳長歡獨處的機會。

“卜心是嗎？你要不跟了本皇子吧，將來本皇子登那九五之位，許你貴妃之位。”

貴妃？

好一個貴妃，好一個如意算盤，拿自己制裁謝熠，當真好計謀。

“大皇子…不必了，卜心此生立誓，只追隨子渝一人，不論成敗不論生死。”

靳長歡這話說的義正嚴詞，大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架勢，謝蕎無果而歸。

04.

回到四皇子府，靳長歡便倒病在床

靳長歡身子本就不好，從小就拿奇珍神藥將養著，這才有了一線生機。

這幾日，太醫院院判都被請來了，謝熠也日日在這長樂閣守著，每每靳長歡咳起來，一向溫潤如玉的四皇子就對太醫發起了脾氣。

恰逢有了百年難遇的機會——大皇子在江南一帶的勢力有了漏洞，如果靳長歡身子沒問題，謀劃著除去大皇子肯定是有希望的。

奈何靳長歡病了，謝熠他…舍不得

靳長歡一聽說是除去大皇子，撐著病弱的身子為謝熠出謀劃策，實則也是為了自己罷。

靳長歡忘不掉靳府的血流成河，也忘不掉蒹葭的聲聲凄慘。

那都是她午夜夢回所惦念的，回蕩在她腦海中久久不能平復。

對于大皇子，她只道出四個字：“借刀殺人。”

六皇子近來與大皇子不和。

只這一句，謝熠便懂了，即刻行動

不出意外，大皇子，六皇子被一網打盡，四皇子在御前也更被看中。

四皇子如今真真是如日中天。

05.

后來，謝熠做了太子，入住東宮，靳長歡做了太子跟前的紅人，第一客卿。

再后來，謝熠登基了，做了九五之尊，靳長歡此時也已是強弩之末，身子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謝熠把她抬進了長樂宮，主殿就叫一世長歡。

06.

終于，到了臨了。

靳長歡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謝熠日日伴在左右，一世長歡都成了他的書房。

靳長歡臨走，拼了全身力氣，道出自己一腔衷腸。

“子渝，我這一生，很高興，遇到了你，曾經…咳咳…曾經我選了四皇子府，只是看那里好生存，你可知我為何取名為卜心，那是因為我想著卜卦占的他人的心，卻不失了自己的心，后來發現，我竟心悅你了，你那么溫柔，就好像謫仙一般，只是，我無法陪你走下去了，再見，我的子渝…”

你我之間，悄然開始，也便悄然結束罷。

靳長歡在謝熠手上的柔荑，重重的摔在塌上，人也漸漸冰冷。

謝熠看著，默默看著。

他不說話，怕吵醒了歡兒。

他會護住這片江山，那可是他的歡兒拿命換開的。

07.

靳家獨女靳長歡自小拜云泊道人為師，云泊道人曾有言：若歡兒生為男兒身，可保靳府百年繁榮，縱使顛覆這天下也亦在她能力之中。既身為女子，堪當母儀天下之位。

如今，她的確是母儀天下，不過她不知罷了。

謝熠喜歡她，從五歲開始。

那時他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將軍夫人入宮賀節，那時她身子就不好了。

整個人皮膚白皙的過分，好生漂亮。

后來，他聽自己母親明妃說，靳家這么位高權重，靳家丫頭怕是未來的皇后。

他便暗暗發誓，一定要坐到那個位置。

后來靳家沒落，一夜之間百年大族毀于一旦，他連夜趕回，看到了滿地的紅色，聽到了靳家獨女身故的消息。

本已心如死灰，結果一句“吾名靳長歡”從地獄拉回了他。

他卻只能暗自護著她，因為他能力不夠。

如今他位登九五，心上人卻不在了。

說來確實可笑。

吾本愿許汝長歡，卻終是一籌莫展。

08.

后來，靳長歡被封進了一座冰棺，可保尸身百年不朽。

就放置于長樂宮，謝熠一直都在這里，他陪著她，怕她冷……

09.

她名長歡，卻一生悲戚。

他字子渝，卻已渝白頭偕老之志。

如此兩兩相湊，也算圓滿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