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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監測HCV的那幾個月,我心態崩了

故事發生在那個夏天,一個十分尋常的早晨。

1?夜班,噩夢的開始??

五點四十,我定的鬧鐘叫醒了我,盡管我是十五分鐘前才瞇眼小憩了一會兒,但頭腦昏沉的我,仍感覺像是睡著了一樣。

因為,下半夜是真的很困,還又冷又餓。

也許你會問我,為什么才瞇15分鐘都要給自己設定鬧鐘?為什么只睡15分鐘?你們夜班不睡覺?

我的天,精神科的夜班,你敢去睡覺?開國際性玩笑哦。

不光不能睡,我們的領導還明文規定,夜班者,10~15分鐘就要去病房巡視一次。

有的醫院是15~30分鐘,當然了,為了安全起見,巡的越勤肯定是越好哦。

好了,這時,我一把關掉了鬧鐘,動作之嫻熟。

我趴著從辦公桌上緩緩的撐了起來,伸了伸那早已被我壓的快失去知覺的雙手和懶腰,脖子也酸痛的緊。

我嘴里自語: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得到頸椎病的光顧,而且,照我這發展速度,怕是要指日可待了。

關鍵是,長期這樣夜班(熬夜),有時候白天也被叫來開會、培訓,一開就是一個上午。

休息時間嚴重不足,感覺心臟也不怎么好了,還滿臉油脂、痘痘,嗚嗚嗚~養病千日,喪命一時,皆為生活所迫啊。

不過還好,又過了一個安寧的夜晚,嗯,我心甚慰。

我動作麻利的去做完了很多工作,直到天色逐漸變的明亮、清晰,直到有的患者睡醒早起。

六點半,護工一句猶如獅子吼一般的聲音,叫醒了那些還沉浸在夢里的患者。

護工:“起床了~“

其實,精神科的生活,還是很規律的。

什么時間吃飯,什么時間睡覺,什么時間起床,什么時間活動,什么時間吃藥,都是把握的死死的。

很多人已經洗漱完畢,打好了杯中的開水,下來排隊,等候吃藥了。

七點,我們醫生、護士、護工等,都在這里準時發藥,吃完藥的患者,就可以過去吃早飯了。

已經發了百分之七十了,但仍感覺后面還是排著長隊的。

這時,發到李某清了,我仔細核對了人、藥、水杯。

當我把藥遞給他的那一刻,我就發現他眼神不對勁,果然,他一把快速的朝我遞藥的這只手咬來,可我已經來不及閃躲和伸回,就被他給咬住了。

驚慌失措間,疼的我一把松開了我拿著藥的手。

他的那盒藥(早中晚)隨著盒子落地,里面的藥也全部灑的到處都是,盒子也碎了。

那一瞬間,疼的我眼淚都出來了,我叫著,努力的掙扎著,這一幕,嚇得周圍的患者都往后退了幾步。

護工和醫生還有一些清醒的患者也立馬跑來幫忙,他們合力拉開了李某清。

原來,他的病又犯了。醫生讓護工把他保護性約束到床上,然后我疼的站在一旁,幾乎快要絕望,已經非常的懷疑人生了。

我竟然都忘了這種緊要關頭,我接下來該干嘛。

當時的我,腦袋瓜子嗡嗡作響,腦子里想的還是剛才被他咬住的那一恐怖瞬間,雙腿直打哆嗦,全身不寒而栗。

始終是我太年輕了,遇事不夠冷靜,沒有沉著應對,一時慌亂了。

盡管是學霸又怎樣,盡管科科都考高分,把各種條條款款和知識重點都背的滾瓜爛熟又怎樣。

當自己身處險境的那一瞬間,腦子真的是空白的,還記得啥呀,啥也不記得了,只有驚嚇,滿腦子的驚嚇。

盡管被患者弄傷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明目張膽拒服藥還這么咬我的,我的內心還是第一次遭受這么大的重創。

以前頂多被打的鼻青臉腫,但至少沒有出現皮膚破潰之類的啊,這下特么好了,直接被咬傷,還這么深的齒痕,都流血了,哭。

不過,他是犯病了,大腦不受控制,這不能怪他。

這時,鄧醫生趕緊讓我去處理傷口,該沖洗的沖洗,該消毒的消毒,我才立馬反應過來,然后我以四分的配速沖進了治療室。

一番清理過后,情緒終于冷靜了下來,但也莫名的擔心這、擔心那。

往外邊一看,還排著長隊呢,雖然渾身還在不時寒顫,但我的工作還沒做好、做完,那就得繼續。

我擦干了眼角的淚珠,再次穩定了情緒后,又回到崗位上繼續發藥,發完藥,又得立馬跑去守著他們吃早飯等等各種。

總之,在精神科工作,你都沒有時間悲傷的。

等手中所有的事都忙完了過后,我把打好的早飯和重新配置的口服藥給李某清送到了床邊。

他這會兒可不像剛才發藥時那么淡定了,反而好像變得更加狂躁不安了起來,一個勁兒的在床上掙扎著。

好在他的四肢和軀干都被約束了起來,再怎么掙扎也掙扎不到哪兒去。不然,我還真沒有勇氣靠近他。

可盡管是這樣被約束著,他還是用他自己的腦袋使勁的往床上撞,要不是周圍都有厚厚的棉絮和枕頭護佑,我看他這種自殘的手段,簡直是可怕到深入骨髓。

生怕他把自己整個頭破血流、腦疝、腦出血、腦震蕩.......

他嘴里還不停的大聲嘶吼著:“我要殺死你個龜兒!“

唉,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典型的防自殺自傷、防沖動傷人、防毀物、防假服藥的重點保護對象。

我好好跟他說話,可他還是安靜不下來,還越來越兇那種。

好像他一看到我們這種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就特別抵觸,想要打我們的沖動,最后,醫生見他這般狂躁,只能針劑了。

我們喊來護工幫忙,終于,一針氟哌啶醇下去,他安靜了下來。

一番忙碌過后,我連交班報告都沒來得及書寫,就到了晨交班,我規規矩矩、完完整整、認認真真的交完了全天的情況。

后來,主管醫生說,李某清是個吸毒的病人,好像還有肝炎,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慌了,真的希望他什么都不要有。

我趕緊去查了他往日的病歷資料。

What?他竟然入院沒查傳染五項?我問他的主管醫生,我們科室的病人入院,你們都不篩查傳染五項嗎?

她說考慮到患者的經濟問題,很多都沒查。

那一瞬間,我徹底崩潰了,我說:那像這些吸毒的高危患者入院都不查嗎?她沉默了片刻,好像在內疚什么。

好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后面我也沒再繼續追問。因為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這是這個科室的管理問題。

明明就是高危科室,里面什么類型的患者都有,像這些入院查傳染五項,我認為應該是基本操作啊。

可他們沒有這一項規定,除非那些特殊需要查的,比如入院時采集病史,了解到本身就有的,會查。

其他的,通常都是常規檢查。

他們拉著我趕緊去采血,也給患者采了血標本,然后也去填報了職業暴露登記和相應的處理。

可是檢查結果出來要第兩天后去了,因為特殊的檢查項目,要外檢,這個醫院做不了。

這接下來等報告的這兩天,真的是我人生中最難熬的時間了,每一天我都覺得度日如年。

誰都不想經歷這樣的事,可是,這是精神科啊,就算不是精神科,這也是醫院啊,職業暴露對醫護人員來說,真的太常見了吧。

從我第一天步入臨床實習,我的老師就很嚴肅認真的跟我們說,千萬注意職業暴露,不然,很可能就會毀及一生。

那時候,我以為老師在說笑,但我還是把她的叮囑放在了心上,工作中也是格外的注意。

實習了整整一年,直到來這里的半年,我都把自己保護的很好,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啊。

這也許,就是我的命吧。

第二天中班,我早早就去接班了,他的病情也穩定了許多,穩定到都可以笑著和我正常說話那種。

精神患者就是這樣。發病起來,誰也不認識。病情穩定,那就是穩如常人。

我在花園數人,他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我的內心竟然咯噔了一下,唉,好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點害怕他,也是正常的。

好在他這會兒,病情穩定。

令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誠懇的向我道歉,他說,昨天咬傷我的事情,他都聽說了,表示很抱歉。

這我還能說什么呀,都發生了。

我假裝堅強,微笑著跟他說道:

“沒什么的,你不要有壓力,你看,傷都快好了,沒有流血,也沒有并發癥“。

這時,他也勉強的笑了,他其實平時不怎么和別人說話,也不怎么笑的。現在,他笑了,可能是被我的笑容和樂觀開朗所感動吧。

他繼續說道:“其實,我以前吸毒,我的性生活也很亂,以前在其他醫院住院,查過艾滋、肝炎那些,然后.......我有。“

天啊,當我聽到他說“他有“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傻了,猶如五雷轟頂般,我差點癱坐在地上。

真的難以置信,等我緩過神來,:

“你說這話就跟開玩笑似的,嚴肅點OK?“

他說他沒有開玩笑,然后他還說,他有的是肝炎,不是艾滋,但是他自己覺得,以前睡了很多小姐,感覺那些不是很干凈。

他甚至有次都以為自己已經感染了HIV,但是后來住院,醫生說他沒有,沒有就沒有吧,沒有還不好嘛,沒有就放心了,他說道。

我真的差點哭了:“那肝炎那么多,你又是什么品種的肝炎?“他說不記得了,忘記是哪個等級了,好像乙、丙都有。

聽完,我的內心十分不安,焦灼、煩躁、恐懼、害怕。我明明是在接班數人啊,這下,我都不記得我數到誰了。

我在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后,又重新數了一遍人頭,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數了好幾遍,人數都對不上,數的我都快崩潰了。

最后,上一班的讓我休息,她去數一遍,可她數出來的人數,又是對得上的。

下班后,我去翻書、查閱相關數據,還有不停的翻看百度貼吧的每一個評論和回復,還有詞條。

我把傳染五項的疾病,全部了解了一遍,最后,看的我立遺囑的心都有了。

那一晚,我碾轉難眠,第二天醒來,頭昏腦漲,眼睛也腫了,但心情還是很糟糕,醒來后仍然在不停的胡思亂想。

2?檢查結果出來了??

?

兩天后,報告終于出來了,我什么都沒有,各項指標均正常。

他的報告單上:HCV(+)、HBV曾經有,但經過治療,現在產生了抗體,梅毒(-),HIV(-)。

還好還好,那個最顯眼的還是-,可是HCV呢,+啊!

從那以后,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每天不再將喜言于表,但悲卻永藏于心。

我開始墮落、厭倦那份工作,也負能量飆升。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掉眼淚,是莫名難過嗎?是,又好像不是。

我總愛把那些最壞的結果往身上搬。

那時候,我想到的只有家人,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他們,感覺我的人生明明才剛剛開始啊,這就要走下坡路了嗎。

以前,安慰別人的時候,條條是道。現在呢,我多想讓自己也說服自己,可是沒用。

我開始后悔這個職業,也很懊惱,如果我當初沒有選擇這行,那一切應該都還是原來的樣子,是那樣的美好。

可是沒有如果,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我只能選擇相信和接受,畢竟,過多掙扎也是無用功。

第一次復查,結果我很滿意,全是陰性。于是,我開始給自己做功課了,萬一我就是那個幸運的人呢?

老天就愛跟我開玩笑,好在,都只是玩笑,對吧?

所以,你看,如果真有什么,這第一次復查,它還能什么都沒有?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我也很期待下一次的復查。

3?工作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

科室從那以后,每一個入住封閉式病區患者,都會進行感染五項的篩查,因為,還是吸取了經驗教訓的。

只是,我聽到領導在辦公室說我工作能力不行,他們說,自開科以來,都沒出現過一例職業暴露,而我一來,就開了先河。

唉,我的內心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那打擊比被那個患者咬傷還大。

就因為我問他們為什么高危患者入院不給完善感染五項?為什么不保障我們底下的工作者人身安全?他們就不高興我了。

我職業暴露后,也沒有得到他們的尊重和人文關懷,更多的是被他們質疑我的工作能力,我表示很心寒。

還有的同事,表面對你真的好客氣哦,可他們總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

這個科室,這個團隊,內部十分不和諧,大家都很冷漠。我的第一份工作啊,就遇到了這樣的一群人和環境,我覺得這是一種悲哀。

那段時間,我也很自卑,我常常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他們說的那么差?感覺自己被他們說的一文不值,還總是惹別人不喜歡。

我的心為什么會這么難過,越想越心塞。

我好想把這些事告訴家人,可是我怕讓他們擔心。

那段時間,我總是哭著給爸媽打電話,爸媽一邊安慰,一邊著急的問我發生什么事了。

我沒敢說,我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著,我說工作真的好累,我不想在醫院工作,我想回家。

我媽說:“傻孩子,工作哪有不累的,畢竟是職場嘛,又不是學校和家里,不管受什么委屈,都要挺過去,知道嗎?“

“爸媽沒在你身邊,我們照顧不了你,所以,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媽總是那樣,見我哭的厲害,她在電話那頭也哭,我問她哭什么,她也說不上來,就說沒能給我們更好的生活。

那一瞬間,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對不起爸媽,我不該這樣放棄自己,我要堅強的走下去,工作虐我千百遍,我也要面不改色的去愛它。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點兒挫折算什么?我要強大,我要努力去改變,我要過我想過的生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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