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八層,長時間在這里彌漫的寒氣已經因崩壞而散開,這里的溫度重新恢復到了零上,冰層開始一點一點的消融。
男人站在他妻子的冰凍艙前,用目光愛撫著里面的人。警報已經停下,但并不意味著安全。而這里仿佛將外界隔開,成了單獨的一個世界。只是偶能聽到些沉悶獸吼。
但他知道,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整個研究所的電力系統就會崩潰。然后這地下便成了一片漆黑。屆時,能撤走的人都撤走了,而剩下的人和物大概都會隨這座建筑永遠的沉睡。在他看來,以這種方式進入毀滅倒也不錯。
“喂,你這家伙果然在這里!”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男人循聲望去。
被碎石堵住的出口間隙,是周心灰頭土臉的模樣,身上還有幾處見血的傷痕。所幸之前的影妖在戰斗沒多長時間就突然離開,沒對她們做出什么傷害。禁閉室沒人,周心細想了一下很快就重新確定男人的位置,照那家伙的日常行為,這倒也不難猜。
“雪,快來一起把這些碎石清理掉!”
“別動!”男人叫道。于是女孩停住了,她聽他的話。
“你在干什么?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
周心瞪著眼說。
“外面的世界不適合我,我本就該待在這里陪著她。”
“可是雪怎么辦?你想讓她傷心?讓她一個人?”
“所以,就拜托你了……”
男人用手指撫摸著冰柜。
“你個混蛋!”
周心咬著牙一拳砸在身旁的墻壁上,堅硬粗糙的墻壁在她手上劃開了血痕。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這一拳狠狠打在里面那人的臉上。
男人沉默地著看了一會兒周心那滿是淚水的臉龐。
“對不起。”
“說給誰聽啊!”
周心無力的坐在地上。
“雪,你還記得那第七層走道盡頭的地下通道嗎?”
女孩點點頭。
“那就好。”
男人欣慰地笑了。一直陰沉緊繃的臉直到現在才緩和一些。
“帶著你周心阿姨快從那里離開吧。”
“離開這里吧,記得跑,別回頭。”
說完,男人轉過身,背對著她們。
強烈的震動再次爆發,樓板墻壁的裂縫進一步擴大,整棟建筑都顯的搖搖欲墜。一些石頭與雜物從上方落下,徹底堵住了她們的視線。
“離開,別死在這!”
里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女孩掃開上方的落石,她將周辛橫腰背在自己小小的身子上起,飛快的在通道中穿梭。
“瘋子!瘋子!”
周辛嘶聲力竭的喊著。她一直以來都沒能改變那個男人的決定,從未有一次……
“呵呵,哈哈哈…………”
男人的狂笑與建筑的碎裂聲交融傳開。
女孩一直跑著,她躍過斷壁碎石,終于,她一頭扎入了那通道內,里面的鐵門如紙張般被劃開,漸漸的除了她自己的腳步與喘息聲,其余的聲音都被她甩在了身后。
中央操作室。
指揮官在椅子上將目光移向上方,似乎穿過天花板看向更遠的地方。頭頂的燈已經開始忽明忽暗,刺啦刺啦的火花聲響起。此時這里的人幾乎都走光,僅剩下他一個。
指揮官輕撫著一把黑色的刀,上面布著血管般的暗紅紋路。
研究所是在荒原里,距離最近的城市也有四十公里。而撤離絕不僅僅是開車將人送過去這么簡單,物資、資料、武器這些都要調集準備。
總有人要去阻擊,去拖延時間,之前是那孩子,現在也該輪到他了。只是沒想到的,時隔這么多年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和曾今的戰友相遇。真是讓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指揮官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屏幕,上面顯示零號已經突破了到了四層。于是他將煙頭掐滅,而后提刀,大門轟然打開。
真希望那半支煙還能留到我回來再解決……
烏云像是鋪住了整片天空,雨水淅淅瀝瀝的擊落在地面,濺起水花。
女孩微微抬起頭,發呆般的看著眼前這昏暗陌生的天地。周心靠在一旁還在昏睡。這是女孩第一次站在地面上,松軟而深褐的泥土不同與鋼板。面對這樣的廣闊,她有些不知所措。
心底涌出一種感情,忽然間她感到有兩行涼涼的液體正順著她的臉頰滑下。她抬起手想去擦,這才發現那原來不是雨水,而是于眼睛中所存在的東西。女孩再次抬起手,可那東西又仿佛永遠止不住。漸漸地女孩哽咽了,嘶啞的聲音混入風雨中。哭聲或許是她所學會的第一種聲音……
于此同時,在不遠的一座小山上,一名戴著面具的男子靜靜地看著正在崩塌的研究所。那沉悶如雷的聲音仍能清晰地傳到這里。直到一切的雜音都消失不見,只剩下雨聲時,男人面具上的花紋微微扭曲著。
“人類還真是一種很有趣的生物……”
說完這句話,男子就仿佛不曾存在,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