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幼萱成功的退到一個小巷里的時候，早已看不到春申的身影了。

她有些慶幸曾經為了躲母親的責罰，練就的渾水摸魚的本事。

一甩開春申，她便拿著地址問人。一直問了好些人，才知道順天確實有一條陳家弄堂，只是那里是舊城區，住在那邊的也大多是窮人。

她和春申是午后出門的，這會兒天色漸晚。

從她所在的位置趕去舊城區，即便是坐人力車還需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再一來一回，天指定全黑了。

可一想到下一次不一定有這么好的機會，她咬了咬牙，還是叫了一輛人力車去往舊城區。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已經有人家點上了燈火，偶爾還能聽到深巷里的狗叫。

她沒有錢，是用一個銀鐲子付的車費。

舊城區里的環境和她下午逛過的鬧市完全是兩個天地。這里垃圾散亂的丟在路邊，路旁的水溝里散發著惡臭，她甚至看到碩大的老鼠大搖大擺的在路上覓食。

弄堂里道路狹窄，她小心的避讓開放在外面做飯的爐子，一邊注意著小巷兩旁門牌號。她約莫是從三百多號，開始往弄堂里走的，等找到四百號的時候，早已花了半刻鐘左右。

天色漸暗，她內心的焦慮也更深。

“你找人？”

她正看著門牌號，一個抽著煙，身著半舊墨綠色旗袍的女子和她搭訕。

白幼萱打量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那女子三十出頭的年紀，燙著一頭波浪卷的頭發，涂著一口大紅唇，說話的口音里帶著濃濃的順天方言。

“說說看，說不定劉姐我知道。我可是在這條巷子里住了十來年了。”

她撩了撩垂落到耳邊的頭發，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帶著一絲風情味。

白幼萱一路走來，雖遇到不少人，可那些人大多好奇的打量她一眼，便忙活著自己的事了。難得見到女子主動開口問，她趕緊道：“那你認識一個叫白遠之的男人嗎？他大約四十多歲，有這么高。

她比劃了一下身高，又道：“他之前可能是住在這條弄堂的404號。”

劉姐微瞇了瞇眼，吐出一口煙圈，有點漫不經心的道：“他是你什么人？”

“你真的認識？”白幼萱有點驚喜，又道：“他是我父親。”

“呵呵，”劉姐輕笑一聲，見白幼萱滿臉期待，這才道：“沒聽過這么個人。不過，你要是能給一點銀錢，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

“真的？”

“你別聽她的，她騙你的嘞！”一個孩童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死小子，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劉姐有些氣急敗壞罵了一句，順便還瞪了一眼白幼萱。

“嘿嘿！”那半大的孩子做了個鬼臉，顯然是跟女子相熟。

女子‘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即便來的時候知道自己可能一無所獲，白幼萱還是免不得有些失望。

“漂亮姐姐，你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半大的孩子，湊到白幼萱跟前，又細細打量了一眼她，笑道：“劉姐來這里才一年，她誆你騙錢的。”

“謝謝你，小弟弟！”

白幼萱道了一聲謝，轉身準備往回走。

可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斷了，讓她有點不甘心。

“小弟弟，那你見過這個人嗎？”

白幼萱拿出照片，指了指父親身邊的青年人。

“咦，這是同和哥哥嗎？”他有些不確定。

“你說的是鄔同和嗎？”

白幼萱剛剛還失落至極的眼眸，瞬間燃起了亮光。

可那半大的小伙子卻變得一臉警惕，語氣變得生硬，“你是什么人？”

“我……”白幼萱生怕小伙子翻臉，趕緊指了指照片道：“我是他的女兒，我父親失蹤三年了。”

孩子總歸是孩子，戒備心比大人低很多，只是他能提供的信息也很有限，只說了一句，‘同和哥哥很久沒回來了’，便再問不出其他。

再次回到西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她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街邊的霓虹燈照耀了一片天地，可她的心卻有點空落落。

“咦，這不是紀家的小三姨太嗎？怎么這么晚還在這里閑逛？”

一道尖細的女聲傳入她的耳中，她抬眸看去，一輛敞篷汽車停在了她的身旁。

那女子一身白色洋服，腳上登著半寸的白色系帶高跟鞋，她跳下車，看了她一眼，又回身對著車上的另一人笑道：“我說我沒認錯吧，小敏，這是你三嫂吧？”

白幼萱這才注意到車上另一個女子，紀家的二小姐，紀小敏。

紀小敏，年芳十五，比她小一歲。

她在四爺的婚禮上，見過一面。

“不過是個姨太太。”紀小敏打量了一眼白幼萱，似是有些嫌棄的道：“我紀家是短了你的穿戴嗎？怎么穿的像個下人。”

紀小敏原本對白幼萱沒什么成見，只是聽多了下人的碎嘴，這才知道五哥為了她被父親傷了胳膊。

“我瞧著這衣服不過是舊了一些，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

謝可兒笑了笑，又道：“你要是覺得她穿著不好，不如將你的衣服送些給她，反正你五哥給你買的衣服你也穿不完。”

“謝可兒，你才見她幾次，怎么老是向著她？”紀小敏有些生氣。

原來她叫謝可兒。

被紀小敏指責，謝可兒也并不否認，反而哈哈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三嫂長得好看呀。”

“都說了，只是個姨太太！”

紀小敏氣的錘了錘座椅。

謝可兒才不管她的情緒，轉頭對著白幼萱道：“剛好我送小敏回家，我們一起走吧。”

“我……”白幼萱看了一眼紀小敏，見她氣呼呼的將頭側了過去，一副誰也不想搭理的樣子，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拒絕道：“遲點春申應該會來接我。”

她似乎在無形中又多得罪了一個紀家人。

“哼，婆婆媽媽的。”紀小敏罵了一句，又道：“謝可兒，你再不快點上車，你讓我幫你的事，門都沒有了。”

謝可兒狡黠一笑，應了一句‘來了’。

說著也不等白幼萱同意，直接伸手拉著她上了前排副駕的座位。

“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