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鄉之旅很快結束了,紀云川收拾好行裝,準備帶著母親一起回W市。可臨行前,母親突然使起性子,卻死活不肯離開這個困住她大半生的地方,理由是她要等兒子“小川”回來。
無論紀云川怎么向她解釋自己就是小川,可母親始終不信,逼急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誰勸都沒有用。
看著母親那副傷心傷意,等兒歸來的樣子,紀云川內心如咽苦蕎,很不是滋味,不忍再做傷害母親的事了。
“唉!嫂子這么些年在這里日子雖過得很苦,但也住慣了,突然要她離開,她害怕也是難免的。”三嬸很同情紀母年輕時的遭遇,見母子相認始終困難,遂對紀云川勸道:“不如她還是先留在這里由我們照顧,日后你時常回來多陪陪她,與她建立好感情后再帶她去W市。”
紀云川見此刻與母親的僵局難以解開,也只能同意了三嬸的建議。
“那我母親就只能繼續勞煩三叔和三嬸照顧了。”紀云川說完,向三叔和三嬸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并用手機向堂弟的支付寶里轉了十萬塊錢,答謝三叔三嬸多年來對母親的照顧。
轉眼離開大山到達G省的省會G市,顧月影在紀云川的陪同下,在當地大醫院做過透析,休整一晚后,第二天才去往G市最大的機場“LDB國際機場”,準備乘坐飛往W市的航班回W市。
因天氣不好,他們所乘航班延時兩個多小時后才準登機。顧月影在大山里車馬勞頓幾天,雖在G市做過透析,但蒼白的臉色,還是暴露出她微笑下的疲憊和虛弱。
登上飛機后,她就蜷縮著身體,靜靜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一言不發,默默忍受著身體上的各種不適。
紀云川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痛苦的神色,心里對她的愧疚又增進了一分,這份愧疚好像長刺了一般,扎得他心疼。
每當他想關心一下顧月影時,顧月影總像是怕給他添麻煩似的,客氣的與他保持距離,回絕他一切的好意。
哪怕此刻飛機起飛時向上的沖力,她明明很害怕這種感覺,卻也只是默默拽緊自己的裙子,強忍著內心的恐懼。
紀云川突然握住她因害怕而顫抖的手,本想給予她一些力量,卻也被她以微笑拒絕了。
待飛機沖破云層,飛行逐漸平穩下來后,她才開口略顯窘迫地說:
“姐姐,這不是我第一次坐飛機,不會像第一次坐飛機時那樣糗了。”
紀云川聽出她言語中的拒絕之意,窘迫地笑著沖她點點頭,回想起她第一次坐飛機時的情景,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好諷刺,心里說不出個什么滋味,總之很難受。
本以為這趟航班能一如既往,平穩到達目的地。可沒想到沿途天氣變化莫測,他們所程飛機遇上強烈氣流,飛行途中顛簸嚴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極端天氣的影響,飛機好像被什么東西擊中,劇烈抖動一陣后,機身突然急速下降,速度快得呼吸面罩都彈了出來。
機艙里頓時炸了鍋,尖叫聲四起,人們在驚恐中哭爹喊娘。顧月影嚇得一張臉慘綠,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不知所措,就在頭頂行李箱落下的那一刻,紀云川及時按下了她的頭,用身體護住了她的安全。
飛機急速下降大約持續了半分鐘的樣子,就在大家以為自己這回徹底玩完之時,飛機又奇跡般地平穩下來,沒再繼續下降,接著機內喇叭響起,空乘人員以廣播的形式安撫大家不要驚慌,并告知飛機剛才只是遭遇雷擊,出現了一點故障,現已恢復正常,為了大家的安全,機長決定降落臨近機場。
大家這顆忐忑不安的心整整懸了半個小時后,飛機才在臨近的機場安全著陸。
部分乘客從飛機上下來時,腿都是軟的,其中就包括顧月影。因受到驚嚇,她下飛機后就被機場方直接送往了醫院。
醫生根據她的病情,為她輸了一些適合她的營養液。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見紀云川不離不棄守護在她身邊,暖流流過她心田的同時,內疚感也隨之油然而生,萬分抱歉道:
“我可真夠不爭氣的,一趟旅行給你添了這么多麻煩,剛才在飛機上謝謝你用身體護住了我?”
“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會撲上去救你。”紀云川也覺得挺不可思議,自己竟會做出舍己救人的舉動,笑道:“成天被你姐姐、姐姐地叫著,我的淺意識里可能真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
“我是獨生女,這輩子能有一個姐姐疼愛,就算死我也算死得其所了。”顧月影呵呵一笑,打趣道:“我們以后就做一對姐妹情深的好姐妹。”
“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內心對你抱有幾分虧欠而已。”紀云川沖她無語地搖了搖頭,黯然笑道:“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什么死不死的,你還有母親需要贍養,我的父親還沒從看守所里出來,我們兩個人現在都要好好活著。”
紀云川見她一臉堅定,內心仿佛得到些許安慰,好奇問道:
“當時飛機出故障急速下降時,你心里在想什么?”
顧月影想了想,一臉慶幸地答道:
“我在想幸虧伯母這次沒跟我們一起回W市,你呢?當時在想什么?”
“當時我在想你爸,失去女兒該多么傷心啊!”紀云川目露深意地沖她淡淡笑著。
顧月影聽到他這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接著就用最擅長的笑容將彼此的憂傷一笑帶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