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過去了,紀云川每天都活在亢奮與崩潰之中。一條條飽含惡毒和詆毀的騷擾短信帶著他扭曲心態(tài)下的亢奮,猶如冰冷散發(fā)著寒光的刺刀,毫不留情地發(fā)向顧月影。
但顧月影的視若無睹,從不回復又讓他一次次抓狂,陷入到輸不起的崩潰之中。
如此循環(huán),他的心態(tài)越發(fā)的扭曲,人格也越發(fā)的黑暗,病情也隨之加重。
他在家自殘的傷口遲遲不愈合,他拼命地擦洗傷口,想讓疼痛刺激他的大腦皮層,從而激發(fā)出別樣的快感,他沉浸在這樣的快感之中,非常享受,無法自拔。
他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但他依舊堅持每天上班,直到有一天下班后,他正準備回家,不想在學校門前遭遇追殺。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現在他身后,問他是不是紀云川?
紀云川不明所以,沒有否認,問他有何事?那中年男子見他沒否認,臉色陡變,兇相畢露,操出一把西瓜刀就朝他砍去。
紀云川見狀本能躲閃,雖沒讓他砍到要害,但后背和肩膀還是中了幾刀。
他強忍劇痛,顧不得傷口,嚇得連滾帶爬地拼命往前逃,那中年男子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狼奔豕突地揮刀直追。
直至學校保安聞聲趕到,用防暴叉將那中年男人制服后,他才安全地癱倒在地。
那中年男人被幾個保安死死按壓著無法動彈,悲憤交加的眼睛里噙滿了淚花,歇斯底里地沖他嘶吼著。“她那么可憐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害她,為什么要這樣害她?”
紀云川捂著傷口躺在地上,疼得動彈不得,遠遠聽著那人悲涼的嘶吼,頓時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是誰,他應該就是顧月影的父親。
這時天空下起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他麻木的臉上,身上的疼痛帶著雨滴的涼意讓他的內心有了片刻的安寧,久違的安寧。
鮮血和著雨水猶如盛開的曼珠沙華,從他僵硬的身體四散開,紅色血痕不規(guī)則的交織在一起,好似蛛網一般,將他整個人罩住,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仿佛一張無形的大手正在拖拽他的靈魂,要將他帶到另一個世界。
雨越下越大,遠方紅藍暴閃,警車與救護車的警笛聲交織在一起,由遠及近,拖走加害者和被害者后,學校門前再次恢復了平靜。
紀云川被救護車送到醫(yī)院后,很快被推上了手術臺,在醫(yī)生奮力的搶救下,他撿回了一條命。
在昏迷中他以為自己死了,夢里他回到了家鄉(xiāng)。家鄉(xiāng)那間老屋子,那口老井,還有那棵老樹都歷歷在目。
老樹上的血痕還是那樣的清晰,回憶往昔,他的身體不由一緊,接著渾身戰(zhàn)栗起來,直至一根繩子從他身后將他綁住,一個兇狠且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耳邊。
“沒用的東西,考這樣的成績你咋不去死啊?還有臉回來?回來故意氣我的是嗎?”母親憤怒地罵咧著,用繩子麻利地將他捆起來,并嫻熟地綁在樹上,接著操起生銹的鐵條就朝他毫不留情的一陣猛抽。“你這個廢物,浪費糧食的廢物,跟你的死鬼老爸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來禍害我的,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現在輪到你來禍害我了,考這樣的成績,將來怎么離開這座大山?你想把我困死在這座大山里嗎?”
紀母年輕時是大學生,在她那個年代能考上大學是相當不容易的事。
她本可前途無量,可惜天意弄人,在一次同學聚會時,認識了一個社會青年。這青年見她手頭緊,便騙她說可以幫她介紹一份家教的工作。
她聽信了青年的話,就跟他一起去了,誰知被這個青年騙到西南深山里。把她賣給了深山里的一戶人家,做了這戶人家一個殘疾兒子的老婆。而這個殘疾兒子正是紀云川的父親。
堂堂一個大學生被賣到這種鳥不屎的鬼地方,她內心可想而知會有多么抗拒。
她一次次逃跑,又一次次被抓回來,一次次的毒打,讓她遍體鱗傷,直至紀云川的出生,她再也跑不動了。
跑不動,逃不出,只能這樣暗無天日地苦熬,先熬死了公婆,后來熬死了老公。她想離開這座大山,但山里的人豈會讓她離開,打破這里買新娘的傳統(tǒng)?
她被逼無奈,但也深知知識改變命運。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指望有一天兒子能考上好大學,離開這座大山,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后接她離開這里,去外面的世界享福,讓她徹底脫離苦海。可惜事與愿違,兒子考上名牌大學后就一去不回了。
紀云川被抽打著,母親手中的鐵條猶如毒蛇一般,啃咬著他,讓他痛苦得無法呼吸。他受夠了,隨即暴出一聲怒吼,接著眼前陡然一亮,母親、鐵條、老樹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
他從噩夢中驚醒,此刻自己正插著氧氣,虛弱地躺在病床上,護士正在為他更換新的點滴藥水。
“你醒了,還好沒傷到要害,不用擔心。”護士見他醒來,很是高興地沖他微微一笑。
“我怎么會在這里?”紀云川想從床上坐起,但傷口的疼痛很快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別亂動,醫(yī)生剛給你手術縫合好傷口。”護士見他亂動,嚇得趕緊輕壓他的身體,示意他別起來。
紀云川乖乖地躺好,見周圍沒其它病床,不由好奇地問:
“我一個人一間病房嗎?”
“是啊!”護士見他問,臉皮不由抽搐著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仿佛有些難以啟齒,小心翼翼地問:“你應該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吧?”
紀云川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沒有回答,但表情沒有否認。
“放心吧,我們醫(yī)院是不會泄露病人隱私的,當然也請你理解我們醫(yī)護人員的難處,無法將你與普通病人放到一處治療。”護士對他禮貌不失微笑,舉手投足都透著專業(yè)醫(yī)護工作者的素養(yǎng)。“過一會兒,警察會來錄口供,如果你不舒服,可以申請延后再錄。”
紀云川想著要面對的事情始終要面對,逃避沒有任何意義,遂同意接受警方的調查和詢問。
警察來后,把整個案情梳理了一遍,大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清楚了他感染X病毒的事情。
紀云川見警察什么都知道了,自己也沒有隱瞞,他甚至已經做好認罪的準備。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顧月影的口供竟然是知曉他感染X病毒的情況下與之發(fā)生X關系。
他不明白顧月影為什么要這樣做,她這樣做會讓整個案件發(fā)生扭轉,至少在他看來,這樣的口供對她的父親會很不利。
警察問他對方是否真知曉他的病情?他的回答模棱兩可,從顧月影對他那種佛系的態(tài)度,可能她是真的知曉吧!
警察見他心神恍惚,答非所問,可能麻藥沒過,遂沒再繼續(xù)追問,做好筆錄后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