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轉瞬而過。
顧千陌在城外等著溫子然,等了許久。
溫子然風塵仆仆的趕來,看見顧千陌,“顧小姐,馬車在不遠處。”
顧千陌點頭。
兩人大概走了兩里多路,走到城外的偏僻小徑上,看到一大堆人馬,在那里等待。
見溫子然,齊聲握拳喊了一句,“莊主。”溫子然并未在意,只是淡漠的說,“走吧。”
只有一輛供人乘行的馬車,顧千陌和溫子然兩人共擠在一輛馬車內。
馬車外看起來平平無奇,內部卻別有洞天。
座墊上墊著上好的虎皮,坐墊是一塊極品暖玉,十分純白,單憑肉眼來看是看不出什么瑕疵的,馬車內還掛著幾個香包,散發出淡淡的香氣,這樣的布置很適合溫子然清冷孤傲的氣質。
馬車開始行走,溫子然在墊上的小桌端起青花瓷茶杯,上面勾勒著風竹,疏影搖曳,放至唇邊,淺抿一口,“顧小姐難道不嘗嘗嗎?”顧千陌也不好拒絕,端起自己面前的茶,也淺飲了一口,濃郁的茶香在舌尖綻開,“上好的大紅袍。”顧千陌微微瞇著似泉水般的眼睛,微風吹開一些車簾,清晨陽光的斜影照在顧千陌的臉上,干凈澄澈。
溫子然扶額,他在想,像顧千陌這樣單純的人,怎么會做殺手?
沉思片刻,問道:“顧小姐怎么會去做殺手?”顧千陌聽到這話,一下子警惕起來,周圍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分,微微瞇著的眼睛也一下子張開。
一般當殺手的人對這個問題很是忌諱,不管溫子然是出于什么目的,天下第一莊莊主,人脈權力,往往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大的多,而且她也給溫子然自報過門戶,溫子然即便不相信她也不可能查不到。
溫子然注意到了這一幕,剛想開口,卻被顧千陌搶先,“家道中落罷了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溫子然點頭,并不全然相信。“原來是這樣,倒是溫某多嘴了。”
“沒有,沒有。”顧千陌擺擺手,“無妨,只是我對溫公子有點好奇,江湖談論天下第一莊,卻從未談論過溫公子的父母,溫公子的父母姓甚?”邊說還邊拿起桂花糕往嘴里塞去。
溫子然淡淡淺笑,可是寬大衣袖下的手早已捏緊成拳,“父母前幾年就逝去了。”其實應該是十幾年前,溫子然沒有全部告訴顧千陌。
顧千陌聽到這里,有些驚詫,“對不起,溫公子……”溫子然說,“無妨,花開花落,只不過宿命罷了。”
可是顧千陌看溫子然的眉頭還是緊蹙著,到底沒辦法釋然吧。
顧千陌倚著馬車的窗欞,手靠著太陽穴沉沉欲睡,望著幽徑旁邊的飛快從眼前逝去的樹,眼睛里不經有些淡淡的濕潤,她想家了。馬車一下子安靜下來。
突然,一陣微笑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顧千陌的耳畔,內力深厚的人五感遠遠高于常人,只一瞬間,顧千陌便警覺起來。“溫公子,有人!”溫子然點點頭,他的武功不在顧千陌之下,自然也聽到了。
突然,聽見馬車木條框架,“噼啪”的碎裂聲。
顧千陌和溫子然兩人分別從馬車兩旁飛身滾下去,地面上揚起一陣陣塵土,小路的石子硌的顧千陌的背生疼。
顧千陌和溫子然從草叢里跌跌撞撞的出來,一瞬間,十幾個黑衣人從四周快速襲來。
顧千陌不敢殺人,聽見劍穿破風從顧千陌腰間一滑,顧千陌一個側身,騰空凌起在半空中,一腳踢到了黑衣人的胸口,那腳下之人悶哼一聲,退出數幾米遠,撞在樹上,吐出一口血。
溫子然卻不同腰間的劍出鞘,劍劍封喉,劍劍見血,飛濺的血液與空氣青草的氣味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還有一些血濺到了溫子然的雪白的云錦上,讓他清冷的氣質多了一絲嗜血的味道。
不過十幾分鐘,十幾名黑衣人全部都被制服了,溫自然這邊傷亡沒有多大。
堇塵走過來了說,“主子,傷十四人,殞命兩人,擒住黑衣人五人,都已封住了大穴。”溫子然理了理自己的錦袍,“無妨那兩人拖下去,直接葬了吧,至于黑衣人到清風莊再嚴加審問。堇塵,到清風莊還有多久?”堇塵拱手回答,“大概還有七,八十里路,便可到達。”溫子然揮了揮手,“吩咐下去讓所有人原地休息,明天一早繼續趕路。”
“是!”一聲利落的回答之后,堇塵便走開了。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只有寥寥的幾顆星子在云層的掩襯下,散發出微淡的光芒。
顧千陌和溫子然周圍都點起了篝火。
顧千陌和溫子然兩人,在火光和明月的映襯下,拿著幾個面餅在吃,溫子然遞給顧千陌水壺。
顧千陌抬手接過,“謝謝。”溫子然說,“不用謝。”
看著火光,顧千陌輕輕的唱起了歌曲。
仙歌音,玉笛靈。酒盞玉露清,劍舞清瀟灑過白袍影,新殿又細雕鎏金,聲聲箜篌鳴,一筆濃墨留詩狂情,玉袍長劍堪風流,山川不念舊,賦詩為狂也無有愁。
稱謫仙瑤宮難留,去凡間紅樓斗酒,多情眸,落墨詩卷又幾斗。斟世間最烈的酒,臥長安巍巍高樓,看盡天下人可似他無憂。
周圍的人都靜靜的聽著顧千陌吟唱,微風拂過,和著歌聲。吹動著火焰,還有燒裂木柴的噼啪聲。
溫子然的輕笑打斷了歌聲,“想不到,顧小姐還有如此才情。”
顧千陌笑道,“不過隨口吟唱罷了。”
周圍的人又繼續談論起來,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顧千陌躺在地上,用手抱著頭。望著溫子然的側顏,“如此良辰美景,溫公子可會講故事?”
溫子然望著她,眸中神色加深,“不會。”
顧千陌又繼續問道:“溫公子平時會聽說書或折子戲嗎?”
溫子然又搖頭。
顧千陌坐起來,雙手抱著膝蓋,“那溫公子你平時做什么。”
溫子然也跟顧千陌之前一樣,在地上平躺著,“打理藥莊,還有……”溫子然卻不說了,還有找滅門之人。
顧千陌問道,“還有什么?”
溫子然緩緩的說道,“沒什么。”
顧千陌突然來了興致,“那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溫子然說,“好。”
顧千陌便開始講起來,“從前啊,有兩個人,他們互相約定要許定終生,在瓊花樹下。可是后來長大了,那個女孩子卻被父母嫁給了另一個人,那個男孩子啊,從此便再也沒有笑過了,只是經常去瓊花樹下彈琵琶,仿佛還像當年一樣。再后來,女孩子生了娃娃。那個男孩子啊,從此便再也不見了。”顧千陌說,“溫公子,覺得這個故事怎么樣?”
溫子然說,“既然等不來,為何不走開?”
顧千陌說,“溫公子,如果是真正愛上一個人,可能一輩子也沒辦法放下吧。”
顧千陌抬頭望著明月,悠悠嘆了口氣,“希望我可以做一個肆意張揚為自己而活的女子。”
溫子然久久不說話。
顧千陌對今天生命的逝去的血腥仍留有余悸,希望她不會變得殺人如麻。
這一晚溫子然和顧千陌以天為被以地為廬,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