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莫奈會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塞尚的畫室實在是太豪華了。熱德布芳花園別墅從字面意思上就看得出來，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事實上也的確稱得起這個稱呼，里面不僅寬敞華麗，而且即便在寒風刺骨的冬天，畫室里面也依然溫暖如春，原因自然就是里面安置了過多的暖氣管，在瑪索太太的房子里，僅僅一根的暖氣管都被她拿出來作為房租物有所值的憑恃，而這里的暖氣管則多得即便模特一絲不掛也一點都不會覺得冷，額、沒錯，塞尚還雇傭了兩名裸女模特……

好在前世作為專業的美院學生，對于這種場景莫奈早就已經習慣了，自然不會犯那種初次見到的尷尬，而他的這一表現也讓塞尚和馬奈在心里確認了莫奈肯定是經受過高等教育，因為一般的窮畫師哪里雇得起裸體模特，尤其還是年輕女孩。

看著馬奈心思不屬的樣子，莫奈好奇的問道：“愛德華，您這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么？”

就在馬奈遲疑著該怎么回答的時候，一邊的塞尚忍不住打趣道：“托尼你不用管他，這家伙是擔心默蘭小姐不來，也不知道他為什么一定要找這個女人來做模特。”

雖然首席司法官之子對一名紀女患得患失在這個時期的人看來的確有些好笑，但莫奈卻知道默蘭對于馬奈的重要性。

馬奈這個時候解釋道：“保羅、托尼，我之前構思了一幅畫，里面正好需要一位像默蘭小姐這樣有個性的模特。”

三人正聊著天，忽然一名仆人進來請示道：“馬奈先生，有一名自稱是維多琳—默蘭的小姐說是應您的邀請而來，請問……”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馬奈就已經沖了出去，沒幾分鐘，就帶著默蘭走了進來，默蘭先是跟莫奈和塞尚打了個招呼，然后便打量起了畫室，當她看到塞尚的那兩名裸女模特的時候，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隨后有些遲疑的向馬奈問道：“我、我也得……”

雖然默蘭沒有把話說完，但馬奈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笑著溫聲答道：“我的確構思了一副你的裸體畫，不過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話，那我們可以先畫別的，尤其是今天你只需要適應一下這個畫室的環境就可以了，因為下午我還有事要去辦。”

聽到馬奈這么說，默蘭頓時松了一口氣，其實她來之前也做了一定的思想準備，但是當她看到那兩個裸女模特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又躊躇了起來，好在馬奈肯給她一天的緩沖時間，頓時放下心事，于是好奇的問道：“那我能看看你們是怎么畫畫的么？”

馬奈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道：“這個當然可以了，默蘭小姐你多了解一些油畫基礎，也更方便你做模特的時候能夠理解我的創作意圖。”

說著，便開始對著一邊的靜物，畫起了速寫，一邊畫一邊向默蘭講解其中的要點，莫奈和塞尚剛剛打算識趣的躲到一邊，沒想到卻聽到默蘭的低聲驚呼：“天啊，你們真是太奢侈了，居然拿面包來擦畫！”

“這個、并不是我們奢侈，因為面包屑可以將調子打得更加柔和，使得畫面看起來柔和飽滿，而且我們用的都是陳面包，本來也沒什么人吃的。”塞尚苦笑著解釋道。（雖然在1770年英國工程師愛德華—奈納就發明了橡皮，但天然橡膠很容易腐爛，所以效果并不好，直到1839年硫化橡膠的出現才奠定了橡皮擦的地位，不過這也僅僅是面對書寫，對于繪畫來說還是面包屑更好用。）

“就算是陳面包也很奢侈，你知道現在巴黎有多少人都吃不飽飯的么。”默蘭嘀咕道。

莫奈知道馬奈和塞尚這兩個富二代公子哥是真的不知道巴黎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所以并不是有意的，而出身低微的默蘭自然也沒有什么惡意，于是出來岔開話題以打破這種尷尬的氛圍，只見他輕聲說道：“我正好聽過一個關于面包和繪畫的故事，講給你們聽聽吧。

瑪莎·米查姆小姐是街角一家小面包店的老板娘，雖然家境不錯，但一直都沒遇到心儀的人，所以直到四十歲還沒有結婚。

最近有一個顧客每星期都會來兩三次，這是一個戴眼鏡、很有禮貌的中年人，瑪莎小姐逐漸對他產生了好感，不過看得出來這個人生活有些窘迫，每次來都只買最便宜的陳面包，而且從他指尖上的顏料污跡，瑪莎小姐判斷他應該是一個暫時還沒有得志的藝術家。

為了給這位自己心儀的藝術家補充營養同時也間接的展現自己的愛意，瑪莎小姐在一次“藝術家”來購買面包的時候趁他不注意，在里面塞了足足一磅的新鮮黃油，并且在“藝術家”走后幸福的想著，當他吃到黃油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那只把黃油塞到面包里面的纖纖玉手呢？想到這里，瑪莎小姐的臉上不由得泛起了紅暈。

可就在瑪莎小姐想的開心的時候，忽然她的“藝術家”沖了進來，可是非但沒有一絲感激之情，反而憤怒的沖她怒吼道：“你個混賬，為什么要往面包里面塞黃油？你知不知道我一個月的努力就這么被你給毀了！”

隨后瑪莎小姐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藝術家”是一名建筑圖樣設計師，這段時間他正在繪制一份新市政廳的平面圖，因為制圖員是要先用鉛筆打底稿，上好墨之后，就用面包屑擦去多余的鉛筆印，結果就被里面的黃油將整幅圖全都給毀了……”

“真、真是好心辦壞事！”默蘭感慨道。

塞尚則在一邊好奇的問道：“托尼，你這是在哪聽到的故事啊，真是太有趣了！”

“額，是我從一位叫做威廉波特的小說家那里聽到的。”

PS：威廉波特是歐亨利的本名，而這個故事就是節選自歐亨利的《女巫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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