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驚見
- 醉奔
- 淥水東風
- 2244字
- 2020-12-07 16:12:02
身上幾處不算太深的箭傷宣容都自己草草地包扎好了,洗完穿好女婢準備的粉色衣衫,蜷在寢榻上瞇著,她不敢睡,她怕睡著就發現了什么或者錯過了什么,可死敵勞累馬背顛簸,又讓她困倦。半睡半醒中,宣容感覺有人進入室內,她本想拿劍,發現隨身長劍不知何處,她在洗浴前分明是放到浴室的地面上,現在她只能慢慢抽出懷中匕首,從雙足踏入浴盆那一刻,她就把匕首從戰靴中轉移到浴盆中,一刻也沒分離。她在榻上繼續裝睡,但全身都緊張起來,走進了,走進了,宣容忽然驚起,直接將匕首抵于那人下巴處,那人嘻嘻笑著低聲說:“我就知道你還沒睡,你不敢睡,你怕夏南是吧。我告訴你哈,夏南今明兩日不在此處,他剛剛去了宛丘,做司馬還是很忙的。”
“你是找我逃跑的?”宣容問。
“當然不是,夏南沒有讓你披枷帶鎖,他不怕你跑,是因為他自信你跑不掉。”青禾說。
“哦,是嗎?”宣容有點好奇,“難道他把這間屋子圍住了?”
“沒有,他把我的客室圍得水泄不通,還給我送了兩個美人呢。”青禾說。
“那你怎么出來的?”宣容訝異。
“我讓那兩個美人嬉笑不斷,尖叫連連,然后裝作大醉,熄了燈火,爬上房梁柱穿過屋頂,在看守的人換班之際,我就跑到這里。”青禾得意地說。
“哦”,宣容臉上含笑問:“那兩個美人醒了,找不到人怎么辦?”
“我把她們打暈了,一時半會醒不了。”青禾說,“沒想到你這門外竟只有兩人看守,還在打盹,現被我左右開弓,同時打暈。我都懷疑我那表哥喜歡的是我。”
“我想出去,反正也睡不著。”宣容說。
初春之夜寒如水。宣榮和青和找到一棵初開的老桃樹,分坐在桃樹主干的枝杈上,月亮照在這棵桃樹上。春日的霧嵐漸漸升起,罩在桃樹上,霧嵐都是粉色的了,一切都是那么朦朧和美好,青和問:“你想什么呢?”
“我想我是不是有女癖?”
“什么?”“我竟然應了夏姬的召喚,上了她的錦榻,差一點與其同眠”宣榮說到這里,臉已經酡紅,她現在迷茫而且害羞,她頓了頓“你說我是不是……?”
話未說完,青和的嘴就湊上宣榮的唇,宣榮反應極快,一把推開青和的胸,青和“哎哎”地叫喚,直挺挺地從桃樹上墜落,粉紅的桃花瓣形成了桃花雨,簌簌飄落,而青和躺在地上就不再動了,宣榮輕喊:“起來啊!”
青和未動。
宣榮又喊:“青和,青和。”青和仍未動。宣榮只好從樹上輕輕跳落,跪在青和的身旁,青和的眼睛緊閉,胸脯亦無起伏,她又去摸青和的胸口想探青和的心跳,可他的手被青和一把抓住,順勢一拽,宣榮就跌在青和胸口,青和問:“你聽到我的心跳了嗎?”宣榮掙扎著,可力氣不夠。
兩人本在無聲撕扯,聽到兩名小嬛走后,邊走邊說:“咱們夫人最是喜歡孔大夫,近日總說心煩,對陳王都是推三阻四,偏偏費勁心力將孔大夫從鹿城中喚出來了。”
“姐姐們最討厭去鹿城了,要不是拿了小公子的佩劍,孔大夫是無論如何出不來的。”另一個小嬛說。
“嗯,可不是,誰不怕那媯夫人?陳王都怕她三分,孔大夫也是怕得緊,任憑媯夫人怎么罵都是不吭一聲的。”
“可惜了孔大夫,如此人才竟嫁給這等悍婦。”小婢嘆著氣走開了。
“我要去看看那個孔大夫。”待小婢走遠,宣容說。
“嗯,孔大夫若是見到你這么活蹦亂跳的,定會很開心。”青禾說。
宣容皺著眉看著青禾,不解其意。青禾擠眉弄眼,并不揭破謎底。
兩個人捕捉著小婢的衣帶影,躡手躡腳地往桃林中亭臺走去。霧鎖重樓,月色如鉤,兩個小嬛送了水果和酒水后轉身離開了,只剩下亭子上的兩個人,躲在樹后的宣容看出一個是夏姬,烏發如云,身姿窈窕,而另一個背對著她,看背影,宣容覺得這個人身材比寒慕粗壯了一點。
男子說:“這月也賞了,酒也喝了,也該讓小兒出來了,我這個父親也好長時間未看到他了。”這個聲音讓宣容渾身一顫,盡管幾乎都是陳地的腔調,可那聲音那么像寒慕,只是略顯低沉。
夏姬的手搭在男子身上,身體也輕輕地貼了過去,男子稍稍有些躲閃。夏姬委屈地說:“孔大夫是嫌棄妾了。”
孔寧說:“我以前就和夫人說了,我以前不過就是一奴,和作為鄭國公主的夫人比,有如云泥,我怎會嫌棄夫人?”
夏姬那雙魔手輕輕地在孔寧胸前揉搓:“妾怎么覺得是你的奴,而且妾甘心做你的奴?”
青禾氣得頭皮都要炸開了,輕輕在宣容耳畔說:“讓你看了我的家丑。”
盡管青禾聲音刻意壓低,孔寧還是聽到了,他抓住在他胸前摩挲的夏姬的滑膩的手,轉過頭緩緩說:“青禾出來吧,見過夏夫人,你的舅母。”
宣容看見了孔寧,不,那就是寒慕,盡管眼前這個人粗壯了,盡管他的面部沒有那么緊致了,盡管他的眼中略有蒼涼和疲憊,盡管他的頜下留有薄須,他少年的俊逸變成中年的頹靡,但他就是寒慕。宣容,不,此刻她屈宣容一下子似乎回到十八年前,變成了屈安歌,那支箭冷冷地扎進他的身體,疼,疼得無法呼吸。
相思比夢長,而且能跨越陰陽。
她覺得她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心中一定萬分欣喜,一定會歡快地跑過去,蹦起雙腿攀上心上人的腰,雙手纏著心上人的脖子,可是此時她覺得她的靈魂好輕,但皮囊好重。她跑不過去,她跳不起來,甚至靈魂都不能支配長在皮囊上的嘴,讓她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陳國的孔寧,有名的奸夫,混跡株林,君臣三人同時拜倒一個夏姬的石榴裙下;她屈安歌是第一次見到寒慕和別的女人親近,她屈安歌早就應該來株林的。
還在胡思亂想中,宣容被青禾牽出來,一步一步踏上亭子的臺階。
孔寧的眼光落在宣容的臉上身上,他知道她是宣容,她長得那么像安歌,只是比安歌更白些更高些。孔寧馬上跪倒在地,畢恭畢敬說:“姑娘,奴是屈府的家將。”
宣容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掉在孔寧頭前的地面上。孔寧突然也覺得胸悶異常。
青禾有些不知所措,看到父親跪下了,非常不自然地委屈巴巴地也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