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壽宴
- 醉奔
- 淥水東風
- 3040字
- 2020-10-07 18:40:09
杞孝公六年,陳國有大夫議欲滅杞,陳王表示贊同,此消息傳到鹿城,媯息忙不迭入了宮城,找到陳王,媯息本是王室之女,論輩分應是陳王的姑姑,媯息表示杞國羽翼已成,不宜于攻打。陳王正在飲酒,聞此輕蔑一笑:“姑姑,你養了敵國的男寵,本王憐你少年寡居,多年未與你計較,你若再說此話,別怪本王翻臉,將你以奸細罪打入死牢。”
媯息灰頭土臉,起身欲出。陳王說:“旬日,既是本王的壽辰,還請姑姑帶著你的男寵來此,孤和你的那個男寵定是老相識,哈哈哈。”
媯息憤恨回到鹿城,在路上,正遇到騎馬來迎的孔寧,媯息問:“你來此作甚?”
孔寧說:“放心,此時我更不會逃跑,我只是怕夫人你被論處叛國罪被陳王下牢罷了。”
媯息問:“如我以叛國罪下獄,君將何處?”
孔寧答:“以我身換你身。”
媯息泫然,并將陳王之話說與孔寧聽,孔寧聽后說:“陳王壽辰,并出言相邀,必是要去的。”
“可是……”
“你不要擔心,世間再無寒慕,只有孔寧。”
媯息半信半疑,這七年來,孔寧是有了變化,身體似乎壯實了,也在唇下蓄了薄須,臉上褪去青澀,目光似乎柔和了。可他依舊膚白如脂,長眉直插綠鬢。孔寧柔聲說:“放心,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子嗣,便是赴死也是甘心的。”
可這一場宴會又改變了鹿城和諧的生活,這一場宴會孔寧成了孔大夫,成為陳王身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他讓陳王取消滅杞,他四處陪陳王冶游,他甚至和陳王出入桃林,媯息幾乎每日在鹿城等到的酩酊大醉的夫君。酒氣、謾罵聲時常充斥半夜的鹿城,而那時小公子都在熟睡中。
這一夜深夜,孔寧馬車駛回鹿城,車夫去扣馬車的車窗,車內毫無響動,仆人又加重了叩擊,同時輕呼:“孔大人,孔大人……”車內仍無響動。仆人只好打開馬車門,孔寧已經斜倚著車壁睡著了,鼾聲大作,酒氣沖人鼻,孔大夫臉色酡紅,簮發的頭釵已經歪了,仆人又輕呼“孔大夫”,也許是春風吹入,孔寧吧嗒著嘴,睜開惺忪的眼,把手搭在仆人的肩上,下馬車時,一個趔趄,勉強站穩。
回到府中,媯息已經在罵:“你又去了銷魂窟,窮極齷齪之能事,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孔寧訕笑著:“夫人善相馬,現在又善相鼠,何時會相人呢?再適之女怎又走了眼了!”媯息轉身就抽出架在兵器架的銅劍欲刺孔寧,左右侍從皆慌忙阻攔:“夫人,夫人,不可!大夫不去邾林時,是慈父賢夫,對夫人體貼入微,對公子姑娘也是多加教導,此時又和大王甚為親密,夫人,不可……”媯息恨恨地拋下劍,走出房外。
車夫馬車卸下,剛要把馬遷入馬廄,媯息直接拽過韁繩,翻身上馬,直奔胡襄殿。到了陳宮外,直接在馬上敲打宮門,命宮人通傳,此時天光熹微,宮人看到媯息滿臉怒容,眼睛充滿紅色血絲,依舊不慌不忙,垂頭回應:“大王此時不在宮中。”
媯息甚為憤怒:“那大王身在何處?”
宮人依舊從容回答:“小人不知!”
媯息毫不思索地說:“哦,定是在那邾林賤婢那里。”然后策馬往西南而行。
未及邾林,天色漸明,樹木輪廓已經明晰起來,遠遠看到一車輿,銀車綢蓋,張掛番旗,駟馬駢立,馬蹄的的,車輪轔轔。車后還跟著衛隊。媯息勒住韁繩在馬上抱拳大喊:“媯息參見大王”。車內陳王說了一聲“免禮”。媯息坐在馬上紋絲不動,又說:“求見大王”。車內一個慵懶的聲音說:“姑姑,什么事情,天大亮以后再說。”媯息這時說:“既然大王稱呼我一聲姑姑,我想請求大王誅殺夏姬。”
這時車簾掀開,陳王探出頭,看了看端坐在馬上的媯息,大為驚異:“為何要殺我的美人!”
“她不守禮法,有違綱常。迷惑君王,敗壞朝政,死有余辜。”
“大膽!孤豈是可以被迷惑的,現在的朝政怎么敗壞了,信口雌黃。”陳王大怒。
這時車內有人拉了拉陳王,低聲向陳王耳語什么。媯息料到必是儀行父。
一會陳王又探出半個身子,滿臉的戲謔:“姑姑必是惱怒孔寧有染于夏姬,沒有的,孔大夫清高自持,只是飲酒取樂而已,飲得爛醉,他還能做什么,姑姑放心。”
媯息怒火中燒,想要辯駁什么:“大王……”
可車簾已經落下,儀行父在車內說:“媯將軍,孔大夫多年并未納妾,且男人嗜酒又無啥大過錯,請媯將軍原宥,以后再下一定會勸說孔大夫少飲。大王今日甚是疲乏,起行。”車夫已經鞭馬,馬兒得令,噠噠前行。
媯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只好策馬在路邊狂奔,天已經大亮,看到仆人駕著馬車來尋,媯息才下馬上車回府。
坐在馬車內,媯息問:“黑猿,誰派你來尋我的?”
黑猿甕聲甕氣地回答:“夫人莫要生氣,是孔大夫派小人來接的。”
“孔寧怎知我在此?”
黑猿回答:“孔大夫叮囑小人要到王宮前接,如果王宮前見不到夫人,就朝西南方向走,如果西南方向無,就尋著馬蹄印在開闊的地方找,還囑咐小人千萬不要把馬車的車轍和單匹馬的蹄印弄混。”
媯息怒氣這才消了,但萬般委屈,使她在馬車內不禁流下眼淚。
多年的婚姻啊!成婚之初,孔寧對媯息冷冷的,總是不肯同房,媯息初始忍耐著,畢竟有如玉山的男人同處一宇,看著也是舒心,后來就不滿足了,纏著他寸步不離,他淡淡地敷衍著,后來只說孕中之人一定多加修養,不可擅動。這樣,她為他誕下了小公子。小公子襁褓中啼哭,孔寧總是將他抱于懷中,從不假于他人之手。小公子六歲時在陳王的壽宴上,媯息挽著孔寧的手進入宛丘王城鷺羽宮赴家宴,多少女眷明里暗里的艷羨讓她這個再適女萬分得意,甚至父親最寵愛的繼室也頻頻朝她這里張望。席中編鐘敲響,陳王酒酣說:“今日寒副將,哦,不,孔寧以何為寡人壽?”
媯息愣了,論輩分,媯息為陳王姑姑,且孔寧看來孤傲,媯息想奉酒起身替夫推辭,孔寧按住了他的手,站起身:“大王,仆愿舞劍以祝壽。”說著,長身玉立,站到大殿中央,雙手向前,索求銅劍,因孔寧原為敵國副將,陳王近侍有些猶豫,陳王不以為然,醉眼惺忪,點頭應允,左右無奈,只能遞給孔寧一把劍,然后緊貼陳王身側以示警戒,孔寧到手持劍緩步走于大殿,那劍時而平刺時而斜出時而轉寰,時緩時急,時而如搏殺時而如舞姿,孔寧那寬大的袍袖時而成云,一會又聚了風。他的身姿偶如玉山之將崩,倏忽又如玉樹臨風,把陳王喜得眉開眼笑,踉蹌著奔入殿中,紅著鼻子旸著眼與之同舞。一曲終了,陳王大喜,拿起酒觴,猛喝一口:“孔寧,可愿為寡人大夫乎?”孔寧說:“唯恐家中小兒失養。”陳王曰:“大丈夫,在內為孺子所絆,為天下笑。”孔寧笑著說:“大丈夫之行,不必在意眾人之口。”陳王無奈:“做寡人上大夫無需日日朝參。”孔寧再三推遲,這時陳王收起酒氣,把酒觴重重放在了幾案上:“怎么?杞國的副將做得,我陳國的大夫就做不得了。”大殿一下子安靜了。媯息這時也起身走到殿中,朗聲道:“我替夫君謝大王厚恩,我明日即開府收納客,展示夫君的大夫冠冕。”孔寧只能勉為其難。
次日,不知孔寧如何在車乘具備的情況下,勸說了陳王棄了杞國,轉而攻戴,孔寧沒想到的是陳國順利滅了戴國,若不是宋國救助,連曹地都被陳收為已有。此戰將軍正是媯息庶出的弟弟。
救助孔寧的是夏姬,夏姬因孔寧一年未至,心下氣惱,多次拒絕情人會晤。她其中一個老情人儀行父買通婢女得知后,恨透了孔寧,于是在媯息庶弟提出攻打杞國時,他一力贊成,就是想逼迫孔寧從幕后轉向案前。陳王果如他所料,當他幸災樂禍說與夏姬時,夏姬央求儀行父將陳王引至株林,陳王以前只是聽說有這樣一個風騷入骨的嬸嬸,卻總是未得親見,今日一見才覺以前目盲眼瞎,急欲占為已有,夏姬說:“如果放了孔寧,妾定會如大王所愿。”
陳王說:“陳女都愛孔寧,難道他有異能?”
夏姬再次拿出含嬌帶怯的神態,說:“他日孔寧能擺脫鹿城羈管,妾定會親口說與大王聽。”說畢,拋出一粉紅褻衣,扔在陳王臉上,轉身離去,竟不知蹤影,留下陳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嘴角甚至隱約留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