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選將
- 醉奔
- 淥水東風
- 3701字
- 2020-09-03 17:19:00
車上原本放著一大陶罐的鹿肉和一個小竹匣,現在不翼而飛,問了兀才知嫂嫂和高條搬走的,竹匣里有三件玉器。坐上馬車,高機從自己袖口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顛了顛,又放回衣袖中。再抬頭,已是淚流滿面。
回到府中,洗了臉,換了衣衫,向將軍夫婦問了安。將軍夫婦都很奇怪問:“為何如此早地回府?”
高機回答:“見家中親人都很康健,便了卻心事了。”
回到自己寢房,高機不言不語,開始裁衣。廢送來一對金戒指和一盒胭脂,并半匹的細旃花罽,囑咐說是西域羌胡產的,杞國現只得四匹,將軍府和太子府才各得一匹。高機點頭稱謝,廢轉身離去了。
高機抱著半匹布,昏昏睡去了,只覺得懷中特別的溫暖,如同抱著一個成人,可是應執何時讓她如此擁抱呢?
晚上,高機和應執同榻而臥,高機伸出玉臂,想去摟住應執的腰,應執下意識往榻邊躲去,高機心下悲痛,轉過身,應執有些歉意,輕輕把錦被向上拽了拽,高機這時候輕輕說:“夫君,我想買個奴。”
應執說:“哦,如果一個不夠,便可買兩個。”
高機說:“一個便夠了。什么時候夫君陪同妾去?”
應執說:“如果你缺奴,就讓廢婆喚來一個,府上有很多的奴。”
高機說:“為何妾只見到六七個?”
應執說:“都在府外,父親腿傷后,便喜歡清凈。”
“把奴養在府外?”高機這時候又把臉轉了過來。
“男奴耕種舂米,女奴紡布釀酒。偶爾也會把奴外借替人做些雜事粗活。”
“原來如此。可是……”這時高機感覺在黑暗中,應執閉上了眼睛,于是就把“可是”下面的問題咽下了。
“將軍府既然有這么多的奴,為什么還要買來酹?”高機原本是想問這個。
第二日凌晨應執在侵擾高機后,高機接著說:“我想,還是買一個吧,就不用府上的奴來,我是想買來給母親的?”
應執并沒有多問,說:“就讓寒慕去辦吧。”
在杞國,奴不能去買奴,錐巖和廢都是奴,而應執又不想沾染任何高家的事,高機一個少婦,是不便一個人出現在奴市的。
寒慕剛剛從徐地返回杞國,向杞王和老將軍通報淮夷的確參與徐國對曹將軍的秋戰,淮夷出兵,徐國給糧給布。曹將軍雖有損失,但談不上慘重,好在秋戰打至昨日,雙方都宣布撤兵了。杞王聽后罵著罵著就睡著了。
寒慕退出王宮,應執就說了買奴之事,寒慕便來到將軍府見了高機,高機便說:“這奴不要年輕貌美的,只需寬厚勤勞,便是聾啞跛也是可以的。”然后寒慕便去花園見安歌,不巧的是安歌已經睡著了,聽酴醾說,安歌最近又做了很多的酒曲,釀了很多酒,酒坊內酒早已擺滿,就是學館也擺了酒。她似乎也有了找回酒氣的方法。
寒慕何嘗不知,現在整個昌樂城都知道,將軍府的花園里終日煙火不斷,甚至有人說是瑞兆,將軍府內有人即將升仙;陶瓦鋪面卻忙得不可開交,除了酒罐,他們還收到將軍府五六張葛巾布,上面都是姑娘畫的陶罐,旁邊還寫著規格要求,姑娘催得緊。
王宮太子府無不曉得此事,可是那是屈將軍愛女,便是有多么淘氣,多么荒唐,誰又能多說什么。
奴買好,高機便在將軍府上好好調教。
冬至前兩日,高家就搬至新宅,任憑高老嫗如何罵,高極高條如何勸,高夫人還是哭泣著堅持留在舊宅。南渾本也想隨同婆母留下,可是一雙兒女嚷著去新宅,高夫人轟趕大兒一家,高壅子留下蹣跚老奴,余下器物全部帶走,尤其是高機大婚將軍府送來的食器,更是裝在高壅子的馬車上,帶至新宅。等車輛抵達新宅,才發現小兒子高條不在,高棱甕聲甕氣地說:“三弟不放心母親,跳下馬車回去了。”
高壅子低罵:“小崽子,將來也要如他娘親一樣糊涂,讓他去吧。”
第二日即冬至前一日,凌晨時分,星光還未散去,高機在叮嚀之后把新奴送至高家舊宅,高壅子從僖魚那買來的妾侍刁也從一個窄小的側門進入高家新宅。
冬至前一日,官吏聚集于王宮大殿前的檐下并左右雕欄之外側,王宮前的空地之上臨時搭建了箭靶,置了武器架,放了四輛戰車,戰車左右前后同等距離間都有橫木。曹將軍坐在左側雕欄之席上,身后跪坐著胡偃并三四部屬,應執和寒慕坐于右側雕欄席上,身后分別跪坐著黑皮、微和其他部屬。天氣雖寒冷,但武官們均著輕薄的戰袍披上戰甲。
主位是杞王,杞王之右為太子,左側便是屈將軍。蔡姬和太子妃并姜隰同在酒席之上,太子給杞王并諸官一一指點參加比武的年輕將領,并夸獎一番,杞王便說“賜酒”。杞王好飲,王宮的酒向來是最好的,眾官員喝過紛紛頷首感嘆。
王酒喝過,內宰于當庭高聲宣告比賽規則,第一輪,射術。
小將們紛紛站起,走到指定位置。為首的為杞王蔡姬的兒子公子析,二十余歲,中等身材,面色偏黃;胡偃略微粗壯敦實,濃眉大眼,正有武人氣息;黑皮瘦小精干,手臂奇長,渾身的精氣;微是其中唯一奴隸,可偏偏長身玉立,細腰長腿,和寒慕有如兄弟。眾將領拉弓,對準靶心,射箭,四將,每人五支箭矢,均是箭無虛發,支支正中靶心。
官員們喝彩!
比試第二輪,騎馬。
四人上馬,因為場地狹小,本場筆試的不是速度,而是馬技。馬在有限的空地內,只能不停的轉著圈子跑,人在馬上不僅要操控韁繩,還要完成“單腿掛環”“馬背倒立”“馬上騎射”等動作,公子析和胡偃在此項上略在下風。
比試第三輪,駕車。
黑皮和微先上了馬車,駕馭著駟馬在立木間穿梭,穿、轉、跑、轉、穿,微為奴,并未能沙場征戰,寒慕只偷偷教導了五個日暮,車尾刮了一根立木,立木搖晃。黑皮整個流程行云流水。
公子析和胡偃馭車,析撞到一根立木,胡偃也剮蹭一根。
比試第四輪,兵法。
太子微笑臨于四人之前問:“兩軍陣前如何修建營壘,請寫于此竹簡上。”
內宰分別給每人發了一根竹簡,一把刻刀。一根竹簡又能寫下什么,須臾,四人上交。
第二個問題:“兩軍站前,如有必死之理,是死戰還是死國?”
四人一愣,紛紛寫下答案。
比試結束,四人入席,美酒斟上,內宰們清空場地,樂聲響起,三十二位窈窕女子揮袖而舞,臣子們舉杯而飲,舉著而食。杞王、太子、將軍聚首私語,一舞結束,小將們就被分出伯仲。第一為黑皮,應執帳下;第二位公子析;第三位胡偃,曹將軍帳下;第四微,寒慕帳下。聽聞此結果,微泫然欲泣,倒是寒慕神色自若,風姿不減。
午后祭祖,杞王帶著官吏及新將用三牲祭祀天地文命。
祭祖之后群官退出王宮,寒慕和應執并轡而行,應執不平地說:“微年少且未上疆場,明明比那二位更出色些。不知那老杞王如何裁斷的。”
寒慕不以為意說:“奴隸如想翻身,必是要比他人要出色許多才行,只是強那么一點點,被抹殺掉也沒什么可埋怨的。”
微在身后沉默不語。
應執說:“父親母親一定是午后才能回府,要不,你去看看安歌,她呀,不眠不休,都快升仙了。”
寒慕感激地看了一眼應執,艷紅如桃李的嘴角升起明媚的笑容。
寒慕到了將軍府花園,發現鼎下的柴薪已經滅了,兩個女奴在酒坊臥床邊哀哀哭泣,臥房內酒氣濃郁,聞之頭暈,寒慕見此大驚,連忙探頭去看安歌,之間她雙頰紅透,雙目緊閉,嘴角還似有笑容。問:“你們為何哭泣?”
醇醴說:“姑娘今早喝了一樽酒,然后就舞著舞著倒于地,奴和酴醾姐姐一看,姑娘已經不省人事,便把姑娘扶于床上,任奴們如何呼喚都毫無回應。”
寒慕問:“酒呢?讓我看看。”
酴醾說:“酒已經被姑娘鎖起來了,姑娘嚷著說是絕世好酒。”
寒慕說:“可去稟告了少夫人?”
醇醴說:“去了,酹說少夫人身體不適。奴便沒說,徑直回來了。”
寒慕說:“不妨,姑娘只是醉了,下午也許就會醒了。你們誰也不用說了,將花園內壇壇罐罐清洗了,擺放好。”
醇醴依言轉身而去,而酴醾卻不肯走。
寒慕歪著頭,輕輕笑道:“你怕我會傷害姑娘,或者做出不敬的事情?”
酴醾低頭斂眉說:“不敢。”
寒慕說:“你放心,我絕不是趁人之危的輕薄之徒。”
酴醾這才轉身離開。
寒慕拽著安歌的手,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的摸去,那手真是細軟白嫩,甚至連手指關節都隱沒了;寒慕又跪于床邊,輕輕摸著安歌酡紅的臉,湊近鼻子嗅著安歌嘴角的酒氣,情不自禁地把嘴唇湊了過去,輕輕一吻。
這時他感覺背后有人,連忙慌張站起來,只聽姒夫子站在酒坊門口喊:“又有好酒了吧,丫頭,你這一定是又有好酒了,連我的龜龜都聞到了味。”
酴醾就在窗底下,見到姒夫子連忙說:“夫子,你的龜龜天天睡大覺,拿棍子拍它的殼,它都不會醒,它能聞到什么味兒?”
“它就是聞到了,它今天睡覺方向都變了,它的頭沖著酒坊。”
醇醴這時候也喊:“烏龜睡覺頭不是縮在殼里的嗎?”
姒夫子有些氣急敗壞:“你們兩個丫頭怎么都在房外,也不怕你家姑娘被占了便宜。”
酴醾說:“夫子怎知寒副將在此?”
“我見他往酒坊這里來了。”姒夫子說。
“有您這天天嚴盯死守,我和酴醚姐姐可以隨便走動了。”醇醴笑著說。
寒慕無奈,只得出來,給姒夫子作揖:“姑娘的確有好酒,可是她現在醉倒了,問什么也不會答。”
姒夫子上下打量著寒慕說:“韓少將情不自禁了吧?”
寒慕臉一下子紅至耳根。
姒夫子說:“所以你就更不能喝醉人之酒了,所有的,嗯,所有的酒都是我的。杞國不似周王室,民風本就彪悍,我喝醉了,你啊……”姒夫子用眼睛示意酒坊臥房,“你們就彪悍一點,我這個老夫子那時定是喝醉了的。”
寒慕不禁掩口而笑。
巳時高機才從房內走出,明天即是冬至,食材冬衣一早就擺滿了東廚一側的倉內,豬豚羊牛鹿,稷黍麥菽稻,看到這些東西,高機不禁又想到自己的母親,不知一個人如何孤寂心下怏怏,但還要強打精神。高機讓府門軍士喚來了守府軍士的士長,并掌管他們膳食的婆子,分下了肉食,分下了米糧,也分了冬衣,大家都千恩萬謝地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