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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煮酒

  • 醉奔
  • 淥水東風
  • 3976字
  • 2020-09-01 17:45:25

戰敗消息傳到陳宮,陳王正在食鼎中之肉,憤而投著說:“虎熊之肉難以吞咽,為何這小小雞子之肉還如此難以啃食?”

儀行父拱手說:“大王,剔除骨頭的肉吃起來總是容易些。”

陳王說:“誰會那么傻,剔除骨頭而不吃肉?恐怕在大國眼里,我陳國亦是一個小雞子罷了。羆對楚國都鮮有敗績,為何對多國夾擊且無兵將可用的杞國竟會如此?”

儀行父說:“恐是杞國命數不該滅,畢竟文命治水于天下大有功。”

陳王說:“這天也冷了,讓兵士們回國吧。”

儀行父問:“那陳國戰俘呢?”

陳王擺擺手說:“斷了胳膊斷了腿,不要也罷,讓他們留在杞國當奴隸吧。如后如思念家人,且能偷回陳,我們自不會阻隔。”

陳國撤軍兩日后,寒慕搜索了附近山頭,安置斥候和軍士們輪流監管,方撤兵回杞,到杞王那復命,杞王賞銀一夏寽,米三石。

從王宮出來,寒慕未解戰甲,直奔王府,錐巖入內通報,轉出來后轉述老將軍已知寒副將功績,甚是欣慰,念副將多日操勞,望副將先回自己府內沐浴洗漱后,好生休息,明日再探。

寒慕眼中滿是失望,默默轉過身。

深秋的萬山色彩絢麗,老松的綠針、楓葉的火紅夾雜在滿山黃葉中,蕭索中竟也透著些活力。可寒慕失心落魄坐在馬上,無心觀賞,轉過山丘,盲仆啞奴已在門口守候。寒慕跳下馬,啞奴接過去。盲仆告知洗澡水已備下,寒慕將自己泡在碩大的木桶里,腦中浮現十一歲時在戰場上將軍被自己救下,一把抱起自己;想起自己在將軍府,將軍手把手傳授武功;想起老將軍為燒毀自己的丹書和杞王怒吼,想起自己說非安歌不娶,將軍眼神的憤怒,寒慕此時竟有些猶豫了。也許,也許自己不夠好,和安歌不甚匹配;也許,也許將軍因被欺騙而憤怒;也許,也許只是因為自己未能娶媯息,置于杞國將士而不顧。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寒慕不想再想了,浴桶水涼下來,盲仆又倒進一桶熱水,盲仆已經對室內了無指掌。

第二日一大早寒慕就守在將軍府內,這次是應執開的門。應執面色紅潤,除了左臂依舊不能大動外,已與常人無異。寒慕萬分高興,上前輕輕摟住應執。應執狠狠捶了寒慕的臂膀:“好樣的,有你我就放心了。”

寒慕說:“將軍可好?”

“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走進偏廳,一切還如原來的樣子。將軍、夫人、姒夫子、高機甚至連安歌都在,大家都坐在自己幾案前,等著布膳。寒慕跪在地上,行了大禮。將軍說:“起,入座。”寒慕依舊坐在原來位置,廢婆領著東廚布膳,將軍說:“寒副將,此戰打得極妙。”

寒慕低頭說:“全承將軍教誨。”

屈驁這些日愈加清癯,但精神不減。夫人并無變化,高叔機又有些胖了。

屈驁示意大家進膳,屈府的兩個外姓人寒慕和叔機都非常喜歡這里的膳食。但是安歌吃得卻不甘香,雙眉緊鎖,手捧著腹部,額頭細汗一點一點滲出,自從寒慕入得廳內,夫人就盯著安歌,叔機也不斷用眼睛覷著自己的小姑,發現如此,嫂子小聲詢問,安歌只說腹痛,站在身后的酴醾連忙把姑娘扶出去,夫人回首示意廢婆也出去看看。

寒慕滿眼關切,但隨即按耐住。

姒夫子不以為意地說:“熱熱喝上一杯酒,睡上幾個時辰的覺就好了。”

膳畢,夫人所:“寒副將,冬至日就來此吧,這府中人多還是熱鬧一些。”

寒慕不禁欣喜若狂,連忙拱手稱謝。

飯后,將軍說要散散心,去寒慕新宅逛逛,夫人連忙阻攔:“不可,從府門到寒慕宅內并無寬平大路,不是田疇,便是密林,馬車無法通行。”

寒慕說:“路途并不遙遠,在下可以背著將軍,絕不讓將軍有閃失。”

將軍蒼老的臉上隱隱露出笑意,連連擺手。

寒慕離席,固請,應執和錐巖相從。于是出得府門到得密林。寒慕將老將軍背起,直到自己家中。

將軍一看,心中暗暗贊嘆,寒副將的家要比所謂將軍的規制要小,建在山丘之下,寢房只有大床別無裝飾;廳堂狹小,但光線充足;奴仆房兩間,只容男女婢各二;馬廄也僅能容得四匹馬;儲物室旁便是不甚寬敞的東廚,只有粗陶的鍋釜。院內一棵大梨樹,甚是古老。

將軍問:“昔日,我讓軍士給你挖的地窖填平了嗎?”

寒慕坦然說:“并無。”于是親自掀開儲物室地面上一塊厚厚的木板,背著將軍小心踩著陡峭的臺階一步步進入儲物室

儲物室萬分昏暗,只覺一片空曠,一角有王上新賞的三石糧食。

將軍問:“怎無酒?”

寒慕回:“剛從戰場折回,并無時間沽酒。”

待二人出得地窖,只見啞奴捧著一壺酒,兩樣菜肴,入得小廳。布膳完畢,三人固執要求錐巖也同時坐下飲,錐巖才遠遠坐在廳門口,并不要菜肴,盡興喝了兩大杯,憨厚地笑了笑。

酒畢,寒慕又背著將軍回府,醇醴通報夫人得知,匆忙從酒坊趕到。將軍因路上勞頓兼過量飲酒,簡單說了幾句話,一會兒便于榻上沉沉睡去,夫人不離左右。

寒慕從將軍臥房出來,便徑直轉入花園酒坊,廢緊跟在后但并未阻擋。到得酒坊,酴醾在幫著姑娘揉肚子,醇醴不知又跑到何處。寒慕說:“我給姑娘熱點酒,喝下了睡一覺就好啦。”

安歌不放心,讓酴醾指示寒慕啟開一小壇靠窗的酒,酒啟開一剎那,香氣四溢,倒進碗里,酒花蕩漾。寒慕禁不住喝了一口,大贊:“真是好酒,姑娘,可否送我一壇。”

安歌有氣無力。酴醾翻著白眼:“哼,不是要熱酒給姑娘喝嗎?怎么反倒進了自己的肚子。”

寒慕看到酒坊那尊古樸的鼎,便打趣:“唉,將軍把這個寶貝也給你了。”

酴醾嘟囔說:“什么寶貝,不過是漚米的鼎。”

鼎不大,卻很深。寒慕往桶里倒進一點水,然后又置一老竹的篦子,再將酒碗安安穩穩放于篦子之上,蓋上鼎蓋,發現鼎蓋上竟壞了一個小孔,而凸起的中空的鈕的一側也壞了一個小孔。寒慕未多想,架上木柴,中火燒制,直燒到聽聞鼎底的水滾沸,才匆忙將滾燙的鼎蓋極速掀起放于地面。

酴醾將柔軟的潮濕的葛布遞予寒慕,寒慕輕輕將酒碗端出,送至酒坊內安歌房中,輕輕的吹了又吹,遞與廢,廢又用勺輕輕攪拌降溫遞與姑娘,安歌喝了一大口,臉上有了紅暈,寒慕見此本很開心,只見安歌皺著眉問:“酴醾,寒副將用的是哪一灌酒?”

酴醾說:“就是放在窗邊,秋日釀的啊!”

安歌固執說:“不對,秋天釀的酒陳曲新曲同用,糧食九蒸九釀,酒氣很足,這個酒酒氣淡了很多。酴醾,你把那壇酒抱來。”

酴醾依言,酒壇啟開,香氣四溢,安歌捧著酒壇就喝,廢想要阻止竟未來得及,酒水從安歌唇邊溢出,一直淋在衣襟之上。

安歌把酒遞給寒慕:“你嘗嘗。”

寒慕捧著壇子喝了一口,這時安歌又把廢手中酒碗遞給寒慕:“你再嘗嘗這個,這是一樣的酒嗎?你說,你把酒氣都蒸到哪里去了。”

寒慕連忙說:“那個鼎的蓋子破了兩個孔,也許酒氣順孔跑掉了。”

酴醾撇著嘴:“你知道酒氣會跑,還不趕快把孔堵上。我們姑娘為了聚這點酒氣費勁了心思。”

寒慕說:“此前我也不知啊。”

安歌喝完熱酒,滿臉酡紅,說:“我現在沒有力氣去找回這酒氣,你們都出去,我困了。”然后臉轉了過去,不聲不語。

廢為姑娘掖了掖被角轉身出去,寒慕出府,酴醾候在房外。

廢婆悄悄蹩進寢房內在夫人耳邊竊竊說著,將軍睜開眼睛問“怎么了?”

“不還是兒女的事嗎?”夫人長嘆到,“你不希望兩個人好時,兩人在眼皮子底下偷偷好了;你希望他們好時,他們反倒鬧騰起來。剛才費和我說,安歌對寒慕冷淡,把寒慕趕了出去,現在安歌還在一個人生悶氣。”

“可知道為什么?”

“只聽得說寒慕把歌的酒氣弄丟了。”

“弄丟啥不好,弄丟這個,唉……”

“寒慕雋秀,自有女子心儀;安歌任性倔強,就怕二人婚后產生齟齬。”夫人擔憂地說。

廢說:“一個贅婿,哪里敢和姑娘產生什么齟齬,他就不怕掃地出門?”

夫人說:“如果單純是贅婿,倒是沒有憂慮。安歌偏偏非常喜歡他,又不知該怎樣喜歡。如發生不開心,就是兩個人心苦還都無處去說。”

廢說:“可是杞國恐怕沒有如寒副將這樣的人才了。”

將軍閉著眼,不說話。

安歌天癸無期,時日又短,兩日凈盡,沉默不語,眼神卻異常堅定。她仔細看了看鼎蓋,把鼎蓋舉至過頂,陽光一點點透過小孔,變成光柱,在安歌明凈的臉上投出一個圓圓的光點;然后安歌又仔細查看把手處的小孔,她竟然伸出舌頭順著小孔向下舔舐,酴醾大驚失色:“姑娘,姑娘,那碗酒的酒氣跑了沒關系,我們還有那么那么多的酒呢。”安歌不理,叫來錐巖準備柴薪,午后柴薪就在酒坊山坡后堆放如一座小山。安歌依照寒慕所說而為,大火在鼎下燒,鼎內水開了,酒也開了,熱氣從小孔噴出,安歌拿著潔凈的葛布分別擦拭兩個孔內的流液,感覺其中也并無酒氣,“我的酒氣到底哪去了?”安歌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午餐晚餐安歌都未去偏廳,酴醾把食品端至鼎旁,安歌也無心食用。天氣漸冷,白晝短了一大截,花園的火光,大鼎下的熱氣使初冬的傍晚竟然有浪漫的氣息。夫人已經來查看幾次了,可安歌竟是所問非所答,就是喃喃說:“我的酒氣哪去了?”夫人示意酴醾把安歌攙扶回房內,可安歌就是不走,一會看看鼎,一會用草棍捅捅小孔。

夫人說了一句:“不知道就問問姒夫子,他也許知道一二。”然后嘆息地走了。

安歌找到姒夫子,姒夫子吃完晚飯,閉著眼睛打坐,老龜待在身側。待了一會,姒夫子調皮地先睜開一直眼睛,還眨了一下,說:“酒是不是釀好了?”

安歌沒好氣地回答:“沒有,是酒氣跑了?”

“酒氣跑了?你是不是得罪了酒神?”姒夫子赤著腳一下子站起,詢問安歌。

“誰知道酒神在哪,我是一直都給他老人家四時供奉的。”安歌理直氣壯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安歌,你一定要記得萬物都有神,如你要是能把事情做到最好,你也可成神。”姒夫子又返回榻上,盤腿坐著。

安歌就把自己釀酒的疑惑說與姒夫子聽,姒夫子馬上萬分好奇地趿拉一雙鞋,來到酒坊查看,鼎底下的熊熊大火再次燃燒起來,入夜,星辰冷燧,群集似煙,酴醾和醇醴一個拿柴,一個添火,兩人臉上均有倦怠之意了。

姒夫子繞著鼎轉圈圈,然后在安歌的指點下,看了那兩個孔,看從孔內冒出的熱氣,篤定地說:“酒氣就是從孔里逃跑的。”

安歌指揮著兩個女婢拿葛布把孔塞住,可是燒開的酒酒氣依舊不如先時。

姒夫子說:“酒氣一定附著在鼎蓋上。”

“可如果掀開鼎蓋,酒氣更會跑的啊。”酴醾說。

姒夫子不耐煩地說:“不管了,不管了,不燒開不就好了,不煮酒酒氣就會在,你還管那么多干嘛?你真是閑的,我可不如你如此清閑。”說完趿拉著鞋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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