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想到怎么拿回我的巫力之前，你先跟我回巫囹山。”陵夙對道楓說，而這顯然是不容反駁的命令句。

道楓沉默了，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甚至不能確信眼前這個女人說的是真是假。

見對方猶豫，陵夙便道：“其實呢，你也別無選擇。”她耐心的分析給道楓聽，“現在的你身上雖然有巫力，但你若不學會控制它的方法，剛才的情況就會再度發生，你應該也嘗到那種痛苦了，我沒有要恐嚇你的意思，但它是真的會把你給吞噬掉，這么強大的巫力，你的身體很快就會負荷不住，唯有學會操控它，才能保你性命。”

道楓眉角抽了抽，心道：這不就是赤裸裸的恐嚇嗎？

“而要學操控巫術的能力，只有跟著妳回巫囹山了，對吧？”道楓不笨，這點道理他懂，只不過......“妳為什么要幫我？”

“誰說我是幫你了？”陵夙倒是很直率，一本正經的說：“我告訴你，巫力對于一個巫師來說，就有如他的親生骨肉，我的巫力現在在你身上，換句話說，你等于是有了我的孩子，我能放任不管嗎？”

道楓：“......”

先不論這個荒謬的比喻以及神邏輯是從哪來的，道楓仍是遲疑，究竟能不能夠信任這個人？

費盡唇舌的陵夙，看著眉頭緊鎖的道楓，無奈嘆了口氣。

“你不相信我？”

當道楓聽見陵夙這句話時，他愣了，原因是，陵夙并沒有開口，但他卻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這是共識。”陵夙道，她本來是抱著嘗試看看的心情，用意識連結她的巫力，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我能透過在你身上的巫力，和你進行意識交談。”

道楓眉頭微動，有種被偷窺了感覺。

“放心，我不會去查探你的隱私，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我沒有欺騙你。”陵夙說。

道楓起初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隨即便懂，既然是共識，他也能“知道”陵夙的想法。

此刻，彼此在想什么，不用言語，皆了然于心。

“一旦我找到拿回巫力的辦法，你就能恢復自由了，在這之前，先聽我的。”陵夙沒張嘴，用共識告訴道楓。

道楓也試著回應：“那如果一直沒找到呢？”

“那你就湊合著一輩子跟著我唄。”陵夙聳聳肩。

道楓無言以對，這女人，是認真的！

他揉了揉眉心，陷入沉思......

其實這些年來行走江湖，云游四海，也沒什么好牽掛的，加上眼前這人確實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向來重義氣，此恩不報，更待何時？

共識到此，道楓的意愿陵夙也不用多問了。

“簡單來說呢，從現在開始，你不能沒有我。”這句話陵夙是用嘴說出來的，得意的拍拍道楓的胸膛。

道楓先是怔了怔，這女人上一刻還一副天下唯我獨尊，你要是不聽我的就殺你全家的模樣，這時笑起來，露出一排貝齒，卻有幾分可愛。

他揚起淺笑，饒有興趣的盯著眼前這女人，緩緩挨近對方，低下頭，聲音低啞：“同樣的，妳也不能沒有我，不是嗎？”

被反將一軍，陵夙嘴上斗不過對方，只能氣得在道楓胸口捶了一下。

道楓得瑟笑笑，突然想起一事，“對了，姥姥，在前往巫囹山之前，我還有件事想做。”

陵夙扯扯嘴角，第一個反應是：你這姥姥喊得可真順口！

但論年歲，他這么喊也沒錯。

“好吧，還有什么心愿未了，趕緊的。”陵夙揮揮手，氣度瀟灑。

“倒也不是什么心愿，只是尚城一事，還未解決。”道楓簡短地向陵夙說明他攔截藥粉被攻擊的事情。

其實，道楓是受友人邀請，來到距離此地不遠處的尚城，兩人酒后閑聊，聽聞尚城城主從外地運來一種白色藥粉，販賣給城里的人民，這種藥粉在吸取入體內之后，會有飄飄欲仙之感，讓人忘卻煩憂，但副作用是會成癮，長期吸取將成依賴，城主就靠著這種白色粉末大撈一筆，身為一名混跡江湖的俠士，道楓向來看不慣這種損人利己的做法，便打算劫貨調查，卻沒想到會遇襲。

聽完，陵夙疑惑問道：“你攔截藥粉是在白天對吧？”

“嗯，就在昨日下午。”

“這就怪了......”陵夙眉頭深鎖，“照理說，妖怪無法在白日下現形，別說攻擊你了，他們一碰到陽光就會被燒死。”

“妖怪？”道楓覺得好像聽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妳說攻擊我的是妖怪？”

“肯定是妖怪。”陵夙指著道楓肩上已經愈合的傷口，“昨天你全身上下都是腐爛的妖氣，要不是我的巫力救了你，你早就一命嗚呼了。”

道楓挑眉，摸了摸肩膀，頓時覺得自己還真是福大命大。

不過那妖氣不太對勁，只是陵夙一時也說不上來是哪里怪，便道：“也好，就進城一趟吧。”

尚城不大，位于交通要道上，商業活動繁盛，人民的生活算是富足，也少紛亂，是一個安寧宜居的城鎮。

兩人進城時已接近中午，便隨意找了一處飯館，先歇息用餐。

粗茶淡飯果腹后，道楓見陵夙拿出紙筆，在每張白紙上都畫上不同的圖樣。

道楓摩挲著下巴，問道：“妳這是在做什么？”他認出這些文字，就跟先前在洞窟利看見的那些一樣，推測是類似咒語的東西。

而陵夙一邊認真畫咒，一邊答道：“以備不時之需。”她看了道楓一眼，“現在沒時間跟你說明這么多，等回到巫囹山后，會一一教你的。”

聽見陵夙這么說，道楓開始想像這些紙張可能是符咒之類的，貼在什么妖魔鬼怪上，對方就會灰飛煙滅......

畫的差不多了，陵夙將紙張捆好收起，隨口問道：“對了，小伙子，你在這之前是干什么活的？”她觀察了這小子一個上午，發現他一身俠士之氣，雖出身草莽，卻不粗俗無禮，談吐之間頗有風度內涵。

道楓笑笑回答：“小的時候，讀了一點書，雖家境貧寒，但遇貴人相助，本來志于仕途，可惜遭遇變故，就成了現在這副游手好閑，不三不四的樣子了。”他說得云淡風輕，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那是一段不想被提及的過去，陵夙便也沒再追問。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游手好閑，不三不四的人，是不會為了攔阻荼毒百姓的藥粉，而讓自己身受重傷，還堅持厘清真相的。

陵夙問完了，換道楓提問：“你們巫族人，都住在巫囹山嗎？”畢竟，他從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個地方。

“大部份是的。”陵夙回答，這樣的答案就代表仍有例外，但她并沒有多作解釋，只是說道：“我們平常住在巫囹山上，除非接收到任務才會下山。”

道楓好奇：“任務是指斬妖除魔之類的嗎？”

陵夙搖了搖頭，嚴正的糾正道楓這種錯誤的觀念，“我們的使命是維護三界的和平，不會對誰有偏袒，就算是凡人，若是破壞了三界的平衡，我們還是會依天靈之令行事的，不過，不無故屠殺生靈，是基本原則。”

“也就是說，只要是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就連天神也不會放過，對吧？”道楓想起陵夙曾不顧一切封印神族一事。

“確實是如此，但神族因為力量強大而被關在天界，我們并不常接觸。”除了五百年前那次，不過陵夙實在不想再提，想到那個冥隍，她就全身不自在。

當然道楓沒察覺陵夙的這些想法，繼續深入問道：“姥姥，妳這么執著要拿回妳的巫力，該不會就是要對付這個冥隍，一雪前恥吧？”

陵夙卻用鄙視的神情看著道楓，“你們凡人的想法都這么幼稚嗎？”

道楓摸摸鼻子，覺得以后還是少說點話好了。

提到這個話題，陵夙頓時嚴肅了起來，“冥隍固然是隱憂，但更重要的是......”

她話未說完，卻突然停下，目光停留在飯館門口處，神色一變，道楓隨著陵夙的視線看去，竟看見四五個與陵夙穿著相似的男女走進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