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奶奶，這叫什么求情啊，只是歌兒不愿就此讓皇爺爺和三姑姑，父女離心罷了。”秦宜歌拉著單楚的手，說的十分深明大義，“三姑姑也就音姐姐這么一個孩子，若是皇爺爺處罰的太重，豈不是傷了三姑姑的心。”

單楚有些不贊同的看了秦宜歌一眼，剛想開口，就聽見了永樂帝大笑的聲音。

秦宜歌眉眼彎了彎，興奮地回頭：“皇爺爺。”

“我的安樂。”永樂帝走過來，摸了摸秦宜歌的頭，“告訴皇爺爺，你真的是這般想的嗎？”

“皇爺爺，音姐姐有錯，必須要罰，但是罰的卻不能太重了，以儆效尤即可。”秦宜歌沒有正面回答永樂帝的問題，而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永樂帝目光慈愛的看著秦宜歌：“看來我的歌兒，真的是長大了，懂事了。”

這般說著，永樂帝就突然想起了跪在他御書房的一干兒女，一個哭著說是小孩子不懂事，請他原諒則個，一個沉默不語，要他下重手。

雖然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是分個輕重的。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果然不假。

就在他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便想來聽聽單楚的意見，雖然知道單楚的意思，可有些時候，還是認為有個拿主意的人挺好的，可是還未進來，就聽見了秦宜歌這小丫頭撒嬌似的話。

突然間，永樂帝心中就升起了一種，他們都白活了幾十歲的感覺，還沒有一個小丫頭懂事。

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她選擇的方法，卻是最符合他心意的。

或許……他該重新估量一下，他的這些孫子孫女們。

永樂帝又動手揉了揉她的頭：“告訴爺爺，如果你是爺爺你打算怎么辦？”

“杖責，抄《心經》，為皇爺爺和皇奶奶祈福。”秦宜歌言笑晏晏，“雖然歌兒不太贊同，棍棒底下出孝子這么個無稽的說法，但是有時候棍棒卻也能讓人印象更加深刻，而佛經一道有大智慧，也可以讓音姐姐少些暴戾之氣，還能為皇爺爺和皇奶奶祈福，豈不是一舉兩得。”

“皇爺爺以為如何？”

永樂帝想了想，終是頷首：“歌兒的主意不錯，既不會傷了蘭佩和小七之間的和氣，也能讓何音得到一個教訓。”

秦宜歌輕輕柔柔的笑著。

那雙澄澈的眸子后，掩藏著無人可見的陰鷙。

其實她并不是這般好心的網開一面讓何音活著。

而是因為只有何音活著，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了。

很快秦宜歌便在乾坤殿見到秦墨，秦墨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怒火滔滔。

秦宜歌滑著輪椅過去，拉了拉秦墨的袖子：“父親，你來了。”

秦墨看著自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一向冷然如冰的眉宇間，帶上了幾分歉疚：“對不起，是父親沒用，連個公道都不能為你討回來。”

“父親，你我之間，何必說這般的客套的話。”秦宜歌低眉淺淺笑道，“女兒也不敢瞞父親，這次關于音姐姐的懲戒，是女兒提議的。”

“你？”秦墨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秦宜歌。

“是女兒。”秦宜歌小聲應道。

秦墨有些生氣的收回了手，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為什么？”

“父親，難道你沒看出來皇爺爺根本不想大動干戈的處置音姐姐嗎？既如此，何不賣皇爺爺一個面子，也賣二伯和三姑一個面子。”秦宜歌冷靜的說道。

秦墨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歌兒，這些不是該你擔心的！”

“那父親可否說說，為什么音姐姐敢這般大膽的對女兒下手？不就是因為有恃無恐嗎？”秦宜歌的聲音也漸漸變冷，“如今朝局幾乎是向二伯一邊倒的，若是女兒因為這事，對音姐姐不依不饒，父親你可有想過大伯的處境？不是每個人，都似父親這般，兄友弟恭的。”

“父親一心都撲在戰場，自然不了解大伯在朝堂之上舉步維艱，若是讓那些御史逮著機會，狠狠地摻了大伯和父親一本，父親可有想過后果。”秦宜歌說完，倏然抬頭，眼中的鋒芒，銳利的不可直視。

秦墨似乎從沒想過自己一向內斂乖巧得女兒，竟然有如此之深的心思，將視野越過了后宅，放向了朝野，一下子就呆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過了一會兒，又聽見秦宜歌輕聲細語：“我知道父親想說，大伯志在山野，可是二伯斷不會如此覺得的。”

“一旦有朝二伯得勢，你覺得大伯與我們，會如何？今時今日，音姐姐就敢這般對我痛下殺手，日后了，還不知道會如何折辱女兒了。”

秦宜歌看著自家父親呆愣的臉色，不知怎地心一下就軟了。

秦墨是鐵骨錚錚的軍人，而朝堂之上，這些陰鷙詭矞之事，他自然不懂，也不屑懂。

“父親，這些日子我想留在宮中陪陪皇奶奶。”秦宜歌劃著輪椅微微側了身，“母親那里，還麻煩父親幫忙說說了。”

秦墨也不是迂腐之人，自然明白自個的女兒是在躲著他。

他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其實她并不想這般快的將一切都挑的明明白白的。

可是她也知道，若是她想做什么，還是得先知會秦墨一聲。

因為她在大秦，除了秦墨，并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秦宜歌回了屋，伸手搭在了窗臺。

涼風習習拂面而來，帶來了一室的寒意。

沒多久，雷雨便噼里啪啦的下了起來。

秦宜歌披了件單薄的衣裳，獨自坐在窗臺前，偶爾有冰涼的雨水濺在窗臺上打了進來。

單楚抱著衣裳站在門口，看著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女，微微嘆了一口氣，揮手摒退了宮女后，才慢慢的走了進來。

在鎮南王府的后花園之中。

一處涼亭上。

云止執了一冊書卷，躺在了軟塌上，手邊擺著剛剛泡好的碧螺春，還有幾盤新鮮的瓜果。

南宮余，莊洛和賀嫣然乖巧的坐在了石椅上，垂著眉眼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雨聲小了些后，才聽見莊洛說道：“哎，我聽說何音被陛下罰了幾棍子，是秦宜歌求的情。”

“你說這秦宜歌是不是傻啊，何音想要的是她的命耶，她竟然就這般輕描淡寫的放過了她？這等胸襟，我等自愧不如。”說完，莊洛還裝模作樣的對著云止鞠了一個躬，“你那小未婚妻，的確了不起。”

賀嫣然聽了他的話，則死死地皺了眉。

因著賀嫣然坐在南宮余的對面，是以她一抬眼就看見了賀嫣然緊鎖眉頭的模樣，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是以南宮余便開口問道：“嫣然，你在想什么？”

“我……沒什么，只是覺得秦宜歌那丫頭挺大氣的。”賀嫣然面色漸漸和緩下來，但是心中卻像被什么東西給揪起了似的。

明明以前從未發生過這些事的。

為什么她不過是重生了，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原有的痕跡。

賀嫣然有些擔心的看向云止。

在她前世的時候，云止和秦宜歌并沒有成親，而是順從了他父親的意思娶了她，雖然他一直以禮相待，他們并沒有行周公之禮，但是在她的心里，他們就是夫妻啊。

還有何音也沒有將秦宜歌推下懸崖，因為秦宜歌再此之前就是死了的。

為什么……會變成如今的這番模樣。

賀嫣然放在膝頭的雙手，漸漸地縮緊。

前世，她能讓云止娶她。

那么今生，也該如此才是。

云止，是她的。

“嫣然，你到底在想什么，這么入神？”莊洛好奇的伸出手，在賀嫣然的面前晃了晃，“喊了你這么多聲，你怎么沒反應啊！”

“可能有些累了。”賀嫣然勾唇笑了笑，“我們才回長安，就發生了這么多事，還挺讓人唏噓的。”

莊洛頗為贊同的點點頭：“是啊，還是泗水城呆著舒服些。”

“長風，我們什么時候回去啊？”

云止緩緩地翻過一頁書：“別急，近期內是回不去的。”

“為什么？”

“因為沒有仗需要打。”云止回答，“如今大燕還在喪期，并沒有可以領兵的將領，只是可惜了。”

南宮余有些奇怪的看著云止：“有什么好可惜的？那女人死了，于我們大秦而言，是好事啊！”

“你和她交過手應該知道，那女人有多難纏。”

“天妒英才罷了。”云止放下書卷，“若非她是大燕人，我倒是挺愿意結交她的。”

“哼，雖然大燕對外說的，是因為新房走水，但是即墨云宜是何等聰慧之人，怎么可能逃不出來，應該是被害死的吧。”莊洛淡淡道，“即墨云宜雖為女子，但在大燕的威信，并不亞于即墨云倉。”

話說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十分清晰明了。

不過是即墨云倉為了能穩坐皇位，所以謀害了親姐。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對于他們的說辭，云止也只是一笑而過，并沒有當真，倒是賀嫣然臉色極度不好。

因為在前世的時候，死的人是秦宜歌，而非即墨云宜。

一個膽大的念頭，在賀嫣然的腦中倏然劃過。

大驚之下，手顫抖的連茶盞都握不住，一下子就翻了下去。

沸水濺了一身。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