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似有故人來(下)
- 未來盟主是戲精
- 樓西廂
- 3353字
- 2020-08-12 16:48:42
來人白衣黑靴,烏發(fā)束冠,腰懸短劍,裝扮利落。他跟著小二,在正對冬枝的座位上坐定。他脫下輕薄的紫色披風(fēng),遞給身后的侍從,又把短劍擱在桌上,這才開口道:“你們這里什么茶最出名?”
從他出現(xiàn)在樓梯上開始,冬枝就在觀察他,及至他坐下,脫掉披風(fēng),放下短劍,整個過程,她都目不轉(zhuǎn)睛。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從看清他的面容開始,冬枝整個人都僵住了。劍眉星目,鬢若刀裁,音色溫潤,似曾相識。是他!吳遇。
待頭腦反應(yīng)出對方是誰后,冬枝第一反應(yīng)是背過身,遮住臉。她給他托過夢,雖然夢中她不知自己是何模樣,可十有八九,是人身??伤^腦空白,身子僵硬,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思緒回籠,想明白了:時隔小半年,一場夢而已,對方多半已經(jīng)忘掉。不能躲,越躲越可疑。
于是她佯作鎮(zhèn)定的去端茶碗,卻緊張得手抖。茶蓋和茶碗相撞擊,發(fā)出零碎聲響,吳遇的目光往這邊一掃,冬枝忙移開盯著他的視線,低頭揭開了茶蓋。
那邊點好了茶水點心。小二下樓去了。他路過冬枝身旁時,冬枝早就忘掉了要讓他拿水這茬。她強迫自己盯著站在窗臺上的小貓,用盡所有精力讓自己不要再盯著吳遇。
他真的變了很多。白衣沒了血污,袖上衣擺的云紋金線便顯現(xiàn)出來,發(fā)束齊整,玉冠華貴。
當(dāng)初的傷想必是養(yǎng)好了,原本蒼白的薄唇此時有了血色,襯得整張臉都生動起來。
唯一沒變的是。他還是那么好看。
心臟咚咚跳得很急,冬枝說不清自己此時到底作何感想。想要他看見她,又害怕他看見她,期待他認出自己,又害怕他認出自己。如此矛盾,又復(fù)雜。
她托腮,感受到自己高于常溫的肌膚溫度。
小貓見冬枝不理睬它,便扭身,沿著窗臺慢慢往吳遇的方向踱步。等到了他身邊,又故技重施,喵喵叫著,碰了碰他面前的碟子。
吳遇伸手,摸摸它的頭。它乖巧的蹭一蹭。
“齊林?!?
侍從躬身:“公子?”
吳遇撓撓小貓的脖子,它舒服的側(cè)身躺倒:“找店家添一碟小魚干?!笔虖膽?yīng)聲去了。
要喂貓嗎?
冬枝的目光盯著小貓,脖子上的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拿劍時分外好看……搓搓臉,不行了,臉肯定更紅了。
邊喝茶邊津津有味看著對方喂貓。緊張急促的心情總算平復(fù)了一些。
小貓吃起東西來不輸吳遇的優(yōu)雅,慢條斯理,細嚼慢咽,尾巴一甩一甩,好想摸一摸,捏一捏,再揉一揉。
忽然。
小魚干碟子往前挪了挪,離冬枝更近了。溫和的聲音清晰響起:“姑娘也想吃小魚干嗎?”
是、是在喊她嗎?
轟——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臉孔又開始發(fā)熱。
冬枝艱難的把目光從小貓身上移開,順著小魚干往上爬,終于接觸到對方含笑的眸子。他笑得十分矜持,見她不好意思,委婉解釋道:“姑娘盯著小貓看了許久。這貓,是姑娘的?”冬枝老實的搖搖頭。
他勾唇,又笑一笑:“我看姑娘很喜歡這貓。不如坐過來,跟我一起喂吧?!?
哇!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吳遇這么好看,又這么溫柔的貴公子。見她喜歡貓,就邀請她一起喂。完全跟東方喬那個斤斤計較的小氣鬼不一樣嘛!跟東方喬在一起呆久了,就快習(xí)慣他行事作風(fēng)的冬枝,此時,非常感動。
她站起身,不好意思的理了理裙子,又理了理頭發(fā),邁著小步矜持的走向吳遇,隨后小心翼翼坐在了他對面。
伸出手,瞄準(zhǔn)貓尾巴。
小貓嫌棄的移開尾巴,冬枝孜孜不倦追上去,小貓又嫌棄的移開。冬枝鍥而不舍。
最后,小貓干脆轉(zhuǎn)了一圈,把尾巴對著吳遇,這才放心的吃起來。
冬枝點點它面前的碟子,戳戳它的額頭:“喂。有奶就是娘。不給東西吃就不讓摸是嗎?”小貓吃得津津有味,沒空理她。吳遇卻開口了:“姑娘是本地人?”
借貓緩解緊張情緒的冬枝終于從烏龜殼里緩緩伸出頭:“不是的。我五個月前才來的姑蘇?!彼靡唤z不茍。視線卻只能平行落在對方的下巴上。
“我見姑娘長相秀麗,身姿楚楚,還以為你是姑蘇人?!?
被、被夸獎了。
冬枝忍住笑意:“公子又是哪里人呢?”
吳遇抬手,為冬枝倒了杯茶:“我從楚閑山莊地界來。”
拿起茶杯:“來做什么?”
他收回茶壺,給自己加滿:“來逛一逛。聽聞姑蘇古跡眾多,山清水秀,人杰地靈。來了才發(fā)現(xiàn),所言非虛?!?
冬枝來了之后就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喬辛堡,對此沒有發(fā)言權(quán)。
“我打算下午去寒山寺拜訪主持空悟大師,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同行?”冬枝聞言睜大眼睛:“我、我嗎?”
吳遇點點頭:“初來乍到,許多地方不熟。見姑娘面善,才有此一問,冒昧了。”
不冒昧不冒昧。她巴不得呢。
雖然他沒認出她來,讓她有些失望,但沒關(guān)系。就讓他們的緣分,從現(xiàn)在開始吧。
寒山寺在城外不遠處。
山腳下楓葉成林,尚未至深秋,樹葉顏色還是黃綠夾雜。一行三人慢慢走?!翱瘴虼髱煶錾砩倭?,受邀來寒山寺講經(jīng)說法,后來就留下來做了掌門。這么多年,他鮮少回少林去了。”
少林啊。
冬枝繞開一堆亂石。岔開話題:“都說他是得道高僧,那他會算命嗎?”
吳遇不在意的笑一笑:“待會兒你親自問他吧?!?
山勢間或陡峭。冬枝剛想把裙子扎在腰間,自己跳上去,就見率先上去的吳遇回身,伸手:“我扶你?!彼萄ヌさ?,身姿挺拔,站如青松。冬枝抬頭望去,他白皙面容上綴著溫暖的日光,唇畔的關(guān)切和笑意令人如沐春風(fēng)。
人比人氣死人??!
東方喬那個鐵公雞,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她冷不冷餓不餓累不累。只知道奴役她讓她掙錢。再看看吳遇。多么君子,多么有心,多么難得!
她邊想著,邊伸出手放進吳遇掌心。
不關(guān)心她。自然有人關(guān)心。哼!
就這樣想著,聊著,很快就到了山頂。
吳遇拿著名帖求見,冬枝只來得及看見那上頭精致的花紋??撮T的小和尚低頭看了一眼,飛跑著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回來說:“主持在禪房,客人請跟我來?!倍Ω趨怯龊竺?,好奇的思索吳遇的身份。能讓少林出身的主持如此重視,他大概也頗有來歷吧?但這話是不好直接問的。在他看來,他們倆萍水相逢。雖然因為不熟路邀請冬枝同行,但突然問別人的身價來歷,總還是太突兀了。
禪房。
空悟大師胡子花白,穿著黃色袈裟,看起來身體硬朗,見到吳遇,雙手合十施禮:“吳施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吳遇雙手抱拳回禮,坐定后問站在一旁的冬枝:“冬枝姑娘,你不是想知道大師是否能算命嗎?”
他還記著呢。可真細心。
冬枝頗有些不好意思:“我說著玩兒的?!贝髱熡植皇撬忝壬8矝]什么交情,怎么好讓別人給她算命。她是妖,講究天命,而泄露天機,是要折壽的。
卻沒想到大師沒生氣,反而友善道:“這位姑娘跟我有緣,跟少林有緣。命就不算了。心善的人總是有好報的?!睓C智。一句模棱兩可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的真理,就把這話題繞過去了。至于和少林有緣,他怎么看出來的?
沒等她繼續(xù)想,吳遇便道:“齊林,寺里風(fēng)景不錯,帶姑娘出去看看?!?
這是把她支開了。他肯定是跟主持有話說。冬枝無意查探旁人隱私,從善如流出門去了。
下山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
月色掩映下,冬枝瞬身充滿力氣,下山便比上山輕快許多。走在她身后的吳遇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待走進楓葉林,眼看就要進城分道揚鑣。吳遇問冬枝:“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倍芟氪饝?yīng),可是,她住在喬辛堡哎,武林中三足鼎立之一的勢力喬辛堡。說出來會不會不太好?說不定給東方喬惹麻煩吧?
“辛苦姑娘陪我走了一趟,挺不好意思的。天色也晚了,姑娘孤身一人,只怕不太安全。”嗯,膽敢招惹她的倒霉蛋們確實不太安全。躍躍欲試精力過剩的冬枝如是想。但她望著吳遇誠意十足的眼睛,內(nèi)心交戰(zhàn)了一會兒,終是妥協(xié):“那,好吧?!?
沒關(guān)系的吧。她只是喬辛堡里一個小小的保鏢。能惹什么麻煩呢。
為了跟他再同行片刻,冒點小險不算什么。不過,如果東方喬在,定然會指著她的鼻子,說她色令智昏死性不改。
喬辛堡門前立著兩只張牙舞爪的石獅子。
吳遇站在東邊獅子的陰影中問:“冬枝姑娘住這里?”冬枝聽出了他語調(diào)中的意外:“是的。我在這里做保鏢?!?
他抬頭再次看看匾額,問:“姑娘今天休沐?”
休沐。不是啊。她就是心情不好隨便出來走走。一不小心,遇到了夢中人,再一不小心,就逗留到這么晚。
哎?她是因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來著?哦對。東方喬和鎮(zhèn)北鏢局的柳小姐定親了。
真煩。
各種惱人的事情紛至沓來,偷來的半天好日子就要結(jié)束了。好舍不得呀。
“吳公子,你住在哪里?改天我去找你玩。”
好不容易重逢的。如今她早已化為人身,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讓他輕易跑掉了。吳遇面露意外,但只是一瞬,他微笑道:“我住在悅客棧天字號。”
冬枝頗有些戀戀不舍,又強調(diào)一遍:“那我們改日再見?!?
他點頭,讓冬枝回去。他見她進門就走。
好貼心。感受到深深的關(guān)愛。
頂著滿腦子粉紅色泡泡的冬枝走進喬府大門。還沒站穩(wěn),就聽門房小哥大喊:“冬枝姑娘,您總算回來了。府里都已經(jīng)鬧翻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