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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意外頻發

  • 千折戲
  • 十七殿
  • 3231字
  • 2020-08-14 14:43:10

過會子撤了碗盞,裴筠筠躲到書閣去將早前沒翻完的書翻了,等再回到偏室里,卻見元蔚還坐在之前的位子上,眉眼深深不知想著什么,好似一直就未曾動過。

她這才想起來,這位殿下今天實在是有些不對勁兒的。

近前換了爐香,她心里掂量著分寸,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不順心的地方,原本沒抱多大希望能得著答案,可元蔚抬眸看了她一眼,竟真說了。

“冰積海近來風浪不斷,覆雪王夫婦的儀仗耽擱在海上,不知何時才能靠岸?!?

裴筠筠面露恍然。

先王嫡長女靈昌宗姬,早年遠嫁覆雪島,自夫婿承襲覆雪王位之后,便受封覆雪王妃。此間父王駕薨,兩夫妻聞訊之后,便啟程前往中原,意在奔喪。

只是覆雪島位于朗月島與中原大陸之間,素來時氣多變,天意詭譎。冰積海便是覆雪與中原北境間這片海域的名頭。此一域春夏時還勉強算得上安穩,可一到秋冬之際,著實是風浪頻發,難以渡人。

“這個季節,冰積海的海況最是兇險,覆雪到中原的直線距離雖然不長,但最好還是不要冒這個險?!彼f著,心神一遠,出口就沒了章程:“不若……您還是想法子傳個信過去,讓宗姬儀仗回程罷?”

元蔚搖了搖頭,他并非不知此時渡海的兇險,只是:“父親走了,親閨女哪有不回來送一送的道理?”

這明明是禮教規矩,不想,裴筠筠卻一笑置之:“那就要看您是更在乎世俗眼光,還是更在乎親姐的性命了。”

話說出口,對上元蔚不善的目光,她也意識到自己是有些越線了——這越的不是主仆之矩,而是親疏之線。

想了想,她退在一邊,福一福身道:“殿下,一時的物議不算什么,悠悠眾口里的風向總是說變就變的,您已經在天都了,還怕日后百姓不說羽雁的好嗎?”

見她把話說得如此輕易,元蔚不由搖頭一笑:“便是我傳了信過去,長姐自己也不會同意的?!?

在這樣的惴惴不安里過了十來天,睿王府的喪事都已經辦完了,覆雪的舟船也沒靠上北境的岸。

十一月中,元蔚收到了姐夫的來信。

這日午后,裴筠筠才從元蘅那兒回來,尚未進門,便覺出殿中的氛圍隱隱透著不對。

——太靜了。

她做賊似的溜進去,但見殿中侍婢都被遣了下去,正在她思量著這兩天京中有何大事時,便趕上綠妝端著換下來的涼茶從書閣里退出來。她抻著脖子往里探了一眼,沒錯了,里頭空空寂寂的,只坐著羽雁王一人。

綠妝自到天都以來,便被元蔚有意安排著主持中饋之事,這樣一來,王爺身邊的差事反倒是有些顧不上。

裴筠筠聽說府里內務烏煙瘴氣,綠妝這些日子忙得,恨不能腳不沾地的料理,她自己成日跟著元蔚,都已有兩三日未曾與這位姐姐打過照面兒了。

那今天這會兒,她又是為什么來的呢?

這樣想著,她壓輕了步子,眼疾手快的將綠妝拉到一旁。綠妝見了她先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臉色不怎么好看。

似乎是怕了她的狗腿,也是嫌煩,綠妝這回沒等她開口,便先同她解釋了一番:“覆雪王來了信,說是海路顛簸,王妃不幸小產了?!?

裴筠筠一愣。

綠妝蹙著眉,臉上是擔憂痛色:“覆雪的儀仗如今已經返航回覆雪島了,殿下與靈昌宗姬自小姐弟情深,接到消息之后,心情很不好,你在旁伺候著要多留點心,若有什么,叫人來知會我一聲?!?

說完,綠妝便要離開。

“綠妝姐姐,”裴筠筠連忙拉住她,憂心忡忡的問:“世子知道消息了嗎?”

綠妝滿眼復雜的看她一會兒。

“……知道了。”答了她的話,綠妝又正色囑咐道:“還有,封王的圣旨已經降了,以后不準再叫世子了,要稱睿王殿下?!?

裴筠筠低著頭,聲音輕輕的應了句:“我記得了。”

往后大半天,她在元蔚身邊侍奉,留沒留心不知道,可偌大的殿中,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安靜卻是真的。

這樣的安靜一直持續到晚上,裴筠筠來問他可要傳膳,被他擺擺手擋了,她應了一聲便出去傳話,這會兒元蔚方才發現,她這幾個時辰是有些安靜過頭了。

這是……轉性了?

須臾之后,她端了碗茯苓粥進來,正待勸他好歹用些,卻忽聽他問道:“你怎么不說話?”

裴筠筠先是一怔,疑惑的朝他望去,元蔚反倒收了目光,淡淡道:“這一下午了,安靜得同個啞巴似的,真不像你?!?

聞言,她也有些苦惱。

“我……不會安慰人?!彼α松Χ?,難得有良心:“我安慰人的話,都不好聽。不給您添堵了?!?

元蔚本想贊她一句有自知之明,可出口卻成了:“我聽聽能有多不好聽?!?

說著,他執起勺子,淺嘗了兩口。

裴筠筠很用心的想了想,而后試探道:“外孫惦記外祖,代母盡孝,追著去了?”

元蔚:“……”

果然很有自知之明。

裴筠筠一臉苦色,活像是小時候交不出作業等挨板子時的模樣。

她道:“您真的難為我了,真正的悲傷難過大多只能生挺,不是溫情暖語能化解、道理規條能寬釋的。這樣沒有什么大效用的話,我真的不會說。”

元蔚轉眼去看她。

她又說:“只是再大的傷痛,時日長了,也就淡下去了,過了這段日子就好了?!?

人吶,那一身血液就如同眼下這碗粥一樣,這些叫人難過的事,便如同爐子里生的火,這會子把粥溫熱了,等下了爐子,這溫度總有淡淡散去的時候,轉眼也就冰涼了。

元蔚默不作聲的看了她好一會兒,裴筠筠漸漸從冷靜變得膽兒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話真的不對他的脾氣,倒把人惹得更生氣了。

疑似惹禍,她心里琢磨著補救,半晌靈光一閃:“不然……叫綠妝姐姐來陪您?”

元蔚哼笑一聲,收回目光。

“你這么好的口才到這會兒都沒用,她來就有用?”

裴筠筠笑得充滿暗示:“嘿嘿,這陪跟陪是不一樣的嘛!有些事兒綠妝姐姐能陪的,我可沒這個道行!”

畢竟自己只是丫頭,而非通房。

元蔚被這話繞得,半天沒明白她的意思,等反應過味兒之后,心中瞬間涌上一股子煩躁。

“道行是可以調教出來的,”臉上卻是浮出一抹調笑,他回了她一眼暗示,將人從頭打量到腳:“雖然模樣普通了點罷,但你若是開口,本王也不是不能紆尊降貴?!?

裴筠筠轉頭就走。

元蔚一愣,立時問:“干嘛去?”

她腳下不停,直沖沖出了書閣,倒也知道回上一句:“找針縫嘴,以后再也不開口了。”

元蔚氣急,起身邁開步子,轉瞬追上了她。

等兩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扯著她手臂將人釘在了原地,彼此間意外造就了個呼吸相聞的距離。

原本的質問堵在嗓子眼兒,他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她驚詫著抬起的眼中。

說不清那是種什么感覺——別扭里摻雜點兒悸動,尷尬中,又好像多了些緊張。

他覺得自己尚未找回神志,此刻或許并不適宜開口,甚至于就算開口,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苫谢秀便崩?,他還是開啟了唇瓣。

然而這句連他自己都不知將會是什么的話,卻到底沒說出來。

裴筠筠眼見他要說話,心里忽然翻騰起一陣沒處說理的懼怕,搶在他之前疾問了一句:“刺客怎么樣了?”

“……???”

過于突然的問題,他一時之間并未反應過來。

她低下頭掩飾般的咳嗽了兩聲,使了個巧勁兒把胳膊從他手里抽出來了,嘴上道:“就……海上來行刺的那波刺客,不是好幾個活口嗎?您怎么處置的?”

元蔚蹙了蹙眉,屋子里的氣氛仿若瞬息間恢復了正常。他道:“送還給馮太尉了。”

她一怔,倒是沒想到會問出這么個結果。

“確定是馮氏的人了?”

元蔚哼笑道:“送過去的人他都殺了,除此之外,卻并未派人追查漏網之魚?!?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夜下侍奉他安置時,裴筠筠點好安神香,回頭正見他換好了寢衣從屏風后出來。她湊上前,小心翼翼的問:“殿下,您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他一愣,回過神來一想,同她鬧了那么幾句話,如今自己可不正是心里松快些了。

還以為她此舉是有心為之,意在為自己寬釋,元蔚心里莫名有點小雀躍,可面目卻還板著,只佯作不耐的‘嗯’了一聲。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拐外抹角的夸她一句,就聽她頗有些興奮的問:“那我能跟你求個恩典嗎?”

他一蹙眉,直覺不是什么自己愛聽的話,不情不愿的道了句說來聽聽。

而后便聽她問:“明天,我想去給世……睿王殿下請安,行不行呀?”

元蔚心情復雜而又斬釘截鐵的給予了拒絕:“不行。”

“為什么呀?!”

他斜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為什么?”

“什么啊……”裴筠筠蔫蔫的捧著臉蹲到了床腳,嘟嘟囔囔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就是不放心么……自從來了天都,他就一直病著,我都還沒見過人呢……”

元蔚坐在床邊,很是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為什么不放心?又為什么想見他?”

裴筠筠當下嗤笑一聲,似乎意外于他竟會問這么個問題。

她大大方方道:“您看我也這個年紀了,少女懷春,思慕個把人還算個事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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