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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及笄許嫁

  • 千折戲
  • 十七殿
  • 3214字
  • 2020-08-14 14:43:10

從葵星臉上眼看就要憋不住的笑意來看,自己適才的話應該是叫元雋聽了個透亮。

裴筠筠驚詫過后,先是有些頭疼,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以元雋的性情,此刻還指不定誰更不好意思呢,反正都已經這樣了,自己大可以厚臉皮一點,沒什么好怕的。

她這樣想著,最先回過神來,起身行禮,那大大方方的態度,都叫一旁的葵星看直了眼。

元雋淡淡應了一聲便不搭理她了,似乎并未將適才那句熱烈的剖白當回事。見他這般反應,裴筠筠心里竟還隱隱有些失望。

她暗嘆一口氣,忽然發現,自己還真是很想看看世子殿下害羞是個什么樣子。

與她的貪心不足相比,元蘅此刻卻只顧著膽突。她可還沒忘記在裴筠筠那句表白之前,自己都說過些什么。此間忙不迭的在心里祈禱神佛保佑,但愿二哥沒聽見自己那番沒大沒小的話。

她拘謹的過去行禮喚了聲‘二哥’,元雋點了下頭,看上去神色如常,并未有何不妥,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暗嘆兩聲幸好。

將元蘅仔細打量一番,又問了問她這兩日的身體狀況之后,元雋側目遞了個眼神,葵星會意,便抱琴奉于元蘅面前。

“去年你生辰時,二哥曾答應送你一把琴,不想到如今好木愈發少見,搜羅了大半年方尋到一副合適的桐木。”他說著,目光往琴上一落,示意道:“你看看可還合心意。”

元蘅打從他們進門起,目光就有意無意的去夠葵星懷里這把琴,原還奇怪怎么二哥難得過來一回竟還帶著琴,這會兒聽了這話,幾乎是瞬間便歡喜起來了。

小心翼翼的伸手撫了撫冰涼的琴弦,她可能是歡喜過頭了,忽道:“我琴技不精,二哥幫我試試吧!”

這話脫口而出,旋即她便后悔了,眼神小兔子似的看向元雋,連身上都有些瑟縮。

裴筠筠將這一幕看進眼里,心道這兄妹倆的關系還真是岌岌可危。

元雋倒是無甚感覺,既然元蘅提出來,他也樂于成全,當下便吩咐人焚香擺琴。裴筠筠是個有眼色的,顛顛去挑了支煙火香過來便要炷上,葵星才侍奉元雋凈了手,看到那香通體赤紅,竟有些稀罕,便問:“這是什么香,以往似乎沒見過?”

“煙火香。”裴筠筠答。她將世子攏在余光里,語氣難得溫靜:“最有人間味道。”

這回連元蘅都好奇起來,緊著問:“人間是何味道?”

她一笑,只道:“諸位細嗅便是。”

元雋在那看著她按部就班的將那一根紅香插穩燃炷,莫名的,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奇異的違和之感。

瑩白的肌膚。

裊娜的身。

纖潤的手指。

細膩的頸。

眼前的女孩,其實哪里都很好看。

除了臉。

這還真是個致命傷。他想。

不知是不是被這煙火氣熏迷了心神,等他回過神來,一句‘聽說你喜歡我’的話已經問了出來。

一時滿殿皆靜。

裴筠筠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不過回過味兒來,她也半點不扭捏,大方頷首,脆生生來了句:“是呀!奴婢可喜歡世子啦!”

元雋陡然意識到,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自己不受控制的突然抽風,而是抽風的對象,竟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但見他臉上以可見的速度騰起兩團紅霧,裴筠筠似是被這景色鼓舞了,愈發想逗出他更多反常表現,一時間,嘴上剖白之言可謂綿綿不絕。

這些話雖說還披著件表忠心的外衣,但也夠元雋自食惡果的了。連元蘅都在一邊看直了眼,想著自己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哥哥這副樣子,恨不能敲鑼打鼓,叫全羽雁的百姓都來看看這副天下奇絕美景。

在世子殿下將將要忍無可忍之前,裴筠筠覷著他的臉色適時打住,最后嘆了句‘言有盡而意無窮’之后,便偷笑著退在一旁,恭請世子殿下試琴。

元雋彈了半闕《醉漁唱晚》。

世子殿下的琴技她早已不是第一回領教。印象里,元雋的琴調似乎從來未曾變過,清如月冷如霜,不退步也不進益,就好像他生來就做得這一手曲調,也止步于這一手曲調,始終不愿再進。

正如他這個人。

元蘅捧著小臉一副崇拜相,軟糯糯的感慨:“真好聽呀……”

裴筠筠收回神思,也福身道:“殿下的琴技一如既往,總是出神入化。”

聞言,元雋眉峰一動:“你曾聽過?”

她垂下眸,淺笑道:“今歲年初,奴婢曾有幸一聞。”

點到即止,她并不多言。只是心中緊張之余,她還是期待著元雋能問點什么的。

然而,并沒有。

他只是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跟著便收斂目光,投向元蘅。

他問:“這把琴還滿意嗎?”

元蘅滿面笑顏:“嗯!多謝二哥厚禮,小妹很是喜歡!”

“喜歡就好。”

裴筠筠見他說完這句,頗為沉吟片刻,直覺他今日來找元蘅應當不單單是贈琴這一件事,而重頭戲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果不其然,緊接著便聽他道:“兄長近日事忙,難以顧及到你。今日我來,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元蘅眼巴巴的看過來。

元雋似乎被這一眼看得壓力不小,頓了頓,才道:“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了,眼看著便要及笄。及笄許嫁,這本是早該準備的事,奈何羽雁府中沒有主母,當哥哥的于此事上難免有疏漏。”

“京中有消息傳過來,馮太尉似乎有意為膝下三子求娶于你,對此,你有何想法?”

話音落地,元蘅驚在當下。

元蘅能有什么想法?就連裴筠筠都覺得元雋這問的是一句廢話,其唯一的目的,不過是將這個晴天霹靂帶給小妹而已。

當日,元蘅立場堅定的對二哥表達了自己誓死不嫁的決心,瞧那哭砸喊摔的氣勢,裴筠筠深覺,就算是再多十座冰山立在眼前,也阻止不了玉虛宗姬要死要活的心。

其后數日間,玉虛閣里鬧騰得甚歡。

這日晚上,裊裊忙完了差事剛回房,燈還沒來得及點,便聽黑暗之中,床榻處傳來幽幽一聲問候:“回來了?”

她一抖,利索的燃了火折子看清人,這才松一口氣。

“唉……是姐姐啊!……姐姐今兒倒有空閑回來看我?”她將燈點了,幸災樂禍道:“聽說這幾日玉虛閣的差事不好做呀?”

裴筠筠白了她一眼,不理她這句,一面從床上翻起來一面問:“昨日跟婆子們出府了?”

裊裊喝飽了水,抽空點了點頭。

她便問:“磐石求娶的事情屬實么?”

“屬實啊!”裊裊湊到她跟前,打趣道:“誒,姐姐不是一向最信世子的么,怎么這話從世子口中說出來,您還有疑問?”

裴筠筠嗤笑一聲,低聲道了句:“我信他,他不信我啊。”

“知道人家不信你就少說話罷!”裊裊這時候收了玩笑之色,眉眼微蹙:“這陣子我閑來無事時想,總覺得自從擊殺厲無名之事出了之后,您就跟吃錯了藥似的,也不知到底是破罐子破摔了還是真的心急冒進兵行險招了,出格兒的事一件接一件的來……您說這么多年您都熬過來了,難道還不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理?”

她哼笑一聲,抬眼淡淡朝她看去,聲調平平:“什么事再出格,也沒有擊殺馮氏家臣出格。”

她說:“那件事之后,我在羽雁王府就注定不能籍籍無名,多做點出格的事兒,總好過成日家裝孫子,叫人家找不出破綻研究來得安全。”

“總歸都是您有理!”裊裊不愛跟她理論,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回玉虛宗姬的婚事,就算您想出頭,只怕也難罷?”

她接著分析道:“如今朝中的情勢,啟元帝與馮氏之間早有裂痕,羽雁一脈與這兩方皆是水火不容,馮氏要求這門婚,擺明了是沖牽制羽雁來的,鷸蚌相爭的道理小孩子都懂,您若是啟元帝,能找得出一個不成全的理由嗎?”

裴筠筠搖頭:“找不出。”

非但沒有不成全的理由,相反,啟元帝但凡不傻,都會全力支持。

裊裊才欲開口,卻聽她接著道:“厲無名死了——”

四目相對,這回換她來問裊裊:“你若是馮通,會就此罷休嗎?”

裊裊心中一動,霎時便領會了她話中的深意。

厲無名死了,馮太尉勢必要向羽雁討回這筆債。

而這筆債,極可能便應到了元蘅身上。

她聽到裴筠筠說:“元蘅的事,沾上磐石,我得管。”

“你怎么管?”

帶著裊裊的這個問題,夜下她回到玉虛閣,遠遠的便覺屋子里氣氛不對。婢女們皆屏息凝神小心的伺候著,暖閣里,元蘅盤膝坐在榻上,瞧那氣鼓鼓的樣子,顯然是才發了一通兒脾氣。

私下里拽過個小丫頭來問了,她這才知道,原是小宗姬緊著晚膳的時辰去清宵殿找小王爺要定心丸,結果定心丸沒要到,反倒被長兄曖昧不明的態度給刺激到了。

裴筠筠不禁一笑,細想了想元蔚在此事上的舉止,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接過丫鬟正要呈上去的茶飲,裴筠筠親自上前,元蘅無甚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木然道:“這要是毒藥我就喝。”

她一笑,道:“宗姬未免太性急了些。”

奉了半天也不見小宗姬垂青這盞涼茶,裴筠筠終于大發慈悲,將東西放下,只說道:“如今只是有消息傳過來,賜婚與否尚未有定論,只要動作及時,此事倒也好辦。”

聞此,元蘅登時雙目圓瞪,眼神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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