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李道江恢復的時間里，林明沒有再和陳秋小隊聯系，而是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嘗試起了【解構】技能。

‘這個技能是【構造】的反面……毀滅一個東西很容易，但要將其分解為[基本單元]卻很難。要理解其[本質]，才可以成功使用【解構】技能……’

在試煉星球上想找到個1級物品進行分解還真不容易，基本上都是3級物品，甚至4級。

不過林明還是找到了可以分解的物品……

飲用水……瓶。

林明用【解構】技能把水瓶融成液態，又重塑成各種形狀，經驗條緩慢上升。

格洛塔無聊地做著前空翻后空翻側空翻，對林明搓瓶子的行為不能理解。

林明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檢查一下李道江的生命體征，甚至對李道江使用了一下【機體解析】技能，解析出了李道江的能級數值。

體能823（-323），靈能975（-975）。

【機體解析】技能的解析效果與探測距離、探測等級、目標等級都有關系，直接接觸目標的解析效果，比隔空解析的效果要好得多。

林明認為這應該是被量化了的【探查】技巧。

林明早就發現，【信息采集器】里的技能，幾乎都是其他人也可掌握的技能，只是沒有被量化，也沒有【信息采集器】這種強制執行的效果，所以其他人對這些技能的掌握有強有弱。

像李雪如，她的【機體解析】技能如果能被等級量化，應當就是等級較高的那類人，因為這技能對于【醫生】職業系來說，是屬于每天都要苦練的基本功。

【信息采集器】采集世間存在的一切信息，尤其以靈魂信息所獲得的經驗值最高。

即便林明什么也不做，只要開著【感知】，【信息采集器】的經驗也會隨著時間而增長。

死人更多的地方，經驗就會增長得較快。

和陌生的敵人交手，也等同于采集敵人的信息，所以也可增加經驗值。

只有信息量疊到了當前層次的100%，【信息采集器】才會得到升級，然后開始采集更高一層次的信息。

這和“維度疊加”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理論上來講，即便沒有任何資源支持，【信息采集器】也可以升級，所以老明會說“在任何地方都能混，實在待不住換地方就行。”

這和維度疊加到后期需要的天文數字的元素結晶不同，維度疊加大概可稱作“疊資源流”，而【信息采集器】的升級是“疊信息流”，是一套獨立的升級方式。

……

虛擬社區【公國天庭】，高空中的私人庭院之上。

白袍白發的少年盤坐在庭院邊的講臺上，竭力維持著云淡風輕的人設。

其余8個弟子都很恭敬地坐在講臺下，唯獨某個二哈……不，那位的兒子，慎言，慎想……

白袍少年覺得他需要一把虛擬折扇給自己降降火。

陶彥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一臉興奮道：“要是能帶我的朋友也來看看就好了，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地方！這我可就有得吹噓了，哈哈！”

從這個私人庭院可以觀察到一部分【公國天庭】公共社區的景象，但低能級者沒有進入的權限，會被空氣墻阻擋，也無法看到社區中的人物，看起來就像是純粹的貼圖背景。

陶彥這段時間，和他們小組里的新隊員相處得很愉快，隊友都稱陶彥是隊里的福星，把他當做吉祥物使用，具有逢兇化吉的效果。

當然，陶彥也時刻記掛著林明的消息。

若是這種好事能和林明分享就好了，他的新導師真的超級和善，人超好的……

陶彥還沒有意識到，他爸對他的新導師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壓力……

在陶彥心目中，他爸就是一個居住在28星域保護區內的普通國字臉中年，愛好是美食和新聞，可能還要加上一條，厭惡調制人……

在赤虹公國，10能級者隱居違背公國法律，凡是能違背這條法律，還堂而皇之地居住在公國國內的，只有一個理由：“制裁起來代價過大”。

但白袍少年訝異的是，陶彥的父親，似乎對他的兒子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強的控制欲。

不過白袍少年毫不懷疑，如果陶彥遇到了真正的生命危險，那位絕不會置之不理，此時尚不出現，完全是因為當年的隱居協定。

陶彥父親的事情，16年前就有定論，由調停局出面，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你們現在雖然名義上是我的弟子，但不可向外透露為師的名號，若有違背，逐出師門。”白袍少年盤坐在庭院邊的講臺上，顯露出一股淡然的氣勢。

再怎么說，大佬的排面還是要有的。

果然這股淡淡的逼王之氣，有效地震懾住了臺下的萌新。

弟子利用導師名號，獲取便利，在公國是違規行為，扣除的是導師本人的貢獻點和功勛，這些代價通常是弟子賣身也償還不起的。

公國法律禁止賄賂導師，禁止貢獻點私下轉讓，從根本上杜絕了“腐敗”的可能，也是為了這整條培養通道能順利運轉。

白袍少年就不喜歡收徒，他總覺得收徒這件事血虧，因為他的徒弟通常控制不住炫耀的欲望。

有這時間閑情，不如找人下棋，在推演之道上，還能有所精進。

收徒是一項純虧損活動，如果不是拒絕太多次又要扣工資的話……

飛升級的事，那能叫“窮”么？

那叫恪守本心。

拜師流程結束之后，白袍少年給他們贈送了一套【答疑助手】，就把他們都打發走了。

親自培養？不存在的。

飛升級的答疑助手，就像絕世高手的武林秘籍，甩過去一本，自己練，哪里還需要其他培養？

為什么要抽取“氣運之子”？

答案當然是……

皮實，好養活，放養也不容易死。

要不然“氣運”體現在何處？

打發走9名新弟子，白袍少年看向空中，視線穿透時空，看向他正在分神，暗中觀察的林明。

“能看出來，他是個修因果律的好苗子，只是不知道，沒有‘氣運’的支持，他能走到最后嗎？

“所謂的‘不沾氣運’，其實是‘無法觀測到氣運’，如果其他人的氣運是波動之‘弦’，構成他氣運的觀測事件就是離散之‘點’，無法預測走向，也就無法判定氣運之強弱……

“修習因果律之道，氣運不盛是大忌，即便有足夠能力，也會劫難纏身……

“還需要再做觀察啊……”

林明已被暗中觀察許久，此時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幾乎都忘記了這回事。

不知是第幾回檢查李道江的生命體征時，李道江睜開了空洞的眼睛。

“李道江？你醒了？下次答應我的事，就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好嗎？我不需要幫助，我自己能搞定……”

林明罕見地露出略帶欣喜的笑容，總覺得了卻一樁心愿似的，灰暗的天空都變得明亮了一些。

格洛塔突然在一旁插話道：“林明，你沒發現一件事嗎？這個人的狀況和你很像，不，你好歹在被激怒的時候有些反應，但他，他的靈魂不在此處……”

林明心中一緊，檢視著李道江的瞳孔。

‘任何人都有丟失靈魂的可能，尤其低于第4能級，是最危險的時候……’林明回想起靈魂理論的內容，‘離開了軀體的靈魂很難被找回……’

林明飄到掛在樹上的陸寧身前，把陸寧搖醒，質問道：“你對李道江做了什么？”

“哈哈。”陸寧有氣無力地嘲笑道，“極限……一換一？”

“我知道你的操作步驟，所以我也可以在你身上復制一遍，看看你會不會變得和他一樣。”

陸寧的臉上流露出恐懼，但又狀若瘋魔地笑了起來：“天真，天真！你就是殺了我，他也不會回來了，哈哈哈哈，痛苦吧，痛苦吧！！”

“是嗎，那你就沒用了啊。沒用的人沒有留著的必要，不如當做測試材料用掉吧，讓我看看，李道江身上當時發生了什么。”林明眼神幽暗。

暗中觀察的白袍少年扶額：“這種特異份子，果然不能隨便放養，會入魔……”

林明正欲動手，身邊出現了白袍少年的全息影像。

林明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頸后芯片，確實處于取下狀態。

既然不是自己的失誤，那就只有……超越時空的監視者了。

林明謹慎地看著這人。

“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猶豫了，你怎么不動手啊，是不是還放不下心中的偽善，哈哈哈哈！”陸寧瘋魔道。

這次格洛塔沒敢直接把陸寧拍暈，準確地說，格洛塔像被什么震懾住了一樣，失去了行動能力。

但是陸寧最終還是安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對著他說了一句話：“越是掙扎，流血就越快，死得也越快。”

林明降落地面，坐在地上，對著白袍少年行了一禮，肅然道：“求前輩救一救李道江，救一救……我。”

白袍少年輕嘆一口氣：“救人如救我……看來你已經意識到了……一個人要被負面情緒侵蝕，很容易，但要擺脫泥潭，很難……”

林明默認，面前的前輩說得很有道理，如果不算上【凈化】技能的話，確實如此。

他陷于憤怒，并不是別無選擇，而是不想忘記李道江。

如果他對自己使用【凈化】技能，他懷疑他會把李道江當做無用的拖累而舍棄。

他首先是個人，不是沒有靈魂的機器，尤其是格洛塔對他說了那些話之后，他心中更是有一種恐懼，一種隱憂。

老明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把他當做一個人類在培養……

白袍少年溫和笑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構成機體的基礎是‘人格’，‘人格’的不穩定造成機體的不穩定，如果你忘記自己是誰，就會迷失于宇宙之中……”

“迷失于宇宙之中……”林明重復著這句話，若有所思。

白袍少年看他陷入深思，覺得林明悟性不錯，輕輕點頭。

他卻是不知道，林明此時想起了鑰匙串上的倒數兩句話。

‘……迷失于宇宙之中……燈塔不滅，終有歸期？’

白袍少年又說道：“踏上修煉之途，對于你的初心，必須時時溫習，不可忘記。忘記得越快，迷失的速度就越快。這一點我最好在一開始就告訴你，以免你走錯了路。”

“迷失……會怎樣？”

“當一個高維生物的人格不穩定，就會法則化，簡而言之，就是消散，無法阻止地消散。”

“羽化飛升？”

林明又想起衫男，那個被稱為“輝”的男人，那位幾乎是“無法阻止地消散”的典型。所以衫男是“法則化”了嗎？他的死，源于他忘記了自己？

那么“子彈”又是怎么回事？對，還有鑰匙……

“可以叫羽化，如果你真想羽化的話，你可以試試看。”白袍少年微笑道。

林明搖頭。

要說踏上旅途的原因，林明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多半就是因為衫男，因為那句“他為我擋過子彈”實際上深深地刺痛了他，因為他忍受不了對別人有所虧欠的感覺。

這件事就如同照亮他內心的燈塔，在弄清衫男的情況之前，他不可能迷失……

白袍少年此時觀察著林明，在心中嘖嘖稱奇：‘不沾氣運的人，連靈魂波動都無法看穿嗎，太奇特了，有意思。’

“羽化的人，他們還會回來嗎？”林明問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比如其中的一種理論，靈魂回歸虛體維度，就像雨滴回歸大海，雨滴在大海中打亂重組，化為雨滴后再次降生在世間，但按照這種重組的理論，只要時間足夠長，便會有兩個完全相同的靈魂誕生。”

“是嗎，連靈魂理論都只是猜測啊。那么，我的朋友，李道江，他還有救嗎？”

‘如果我沒能救回你，就把陸寧燒給你吧……’林明臉上無悲無喜。

“他的靈魂已經迷失，但軀體還在此處，也就有救回的可能。根據軀體反向牽引靈魂，我們現在確實有這種技術，但你要注意，你牽引回來的，不一定是他本人，可能只是符合他軀體的其他存在。”

“無論怎樣，我都想試一試。”

“要得我所授之法，需拜我為師。”白袍少年負手說道。

林明低頭便打算拜下，白袍少年阻止道：“你要想清楚，拜我為師，便是納我之因果，受我傳授，將來都是要還的。”

林明想了想老明對他說的話：‘不要產生因果糾纏’，出現了一絲猶豫。

白袍少年見他猶豫，非但不生氣，反倒暗自點頭：‘這才是修因果律之人應有的謹慎和敬畏之心。’

林明只是猶豫了些許，便低頭拜下。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畢竟，我一直都是這樣選的啊……’

活人還是死人？

活人。

過去還是現在？

現在。

朋友還是敵人？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