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攜著宋承頤坐下，笑得合不攏嘴，目光所及都是他。

我和哥哥雖在他們面前坐著，娘卻只顧同宋承頤說話，眼里心里已然都是他。這真叫我和哥哥尷尬，也不免有些傷心。

哥哥輕拉下我的衣角，我便探過頭去，他也垂下頭來同我低聲道：“想不到娘竟如此喜歡這個宋承頤，這可真叫我嫉妒，今日陪她在那些太太面前顯擺的人分明是我呀！”

“是呢。”我小聲應和著，又想起宋承頤打理園子花草之事，便問哥哥：“哥，你知道宋承頤要打理我們家園子的事情嗎？”

“我不知道。”哥哥搖了搖頭，疑惑著道：“既如此，這事兒爹爹是怎么答應的？”

我搖搖頭，道：“我也不曉得，所以哥哥哪天若是閑了，便去爹爹那里探探口風吧！”

哥哥點點頭，道：“包在我身上了！”

我和哥哥一直在低聲耳語，低聲說話時的聲音似蚊蠅般嗡嗡作響，旁人聽來聒噪得緊，也對在場的其他人不尊敬。

我娘便拍著桌子對我和哥哥道：“你們兩個在那小聲嘀咕什么呢？沒看見我在和承頤在說話嗎，怎么這般沒有禮貌呢！”

見娘發了火，我和哥哥相視一笑，忙端正了腰板，不敢再交頭接耳。

宋承頤斜著頭，嘴角微微上揚，那笑容看起來很溫馨。

“承頤呀。”娘親切又溫和，“這次讓你來幫嬸嬸收拾園子，真叫嬸嬸我不好意思，你說你這孩子心怎么就這么好呢？”

宋承頤看了我一眼，笑道：“嬸嬸客氣了，能為嬸嬸和叔叔收拾院子也是我的榮幸，不過這是我第一次為人修理設計，若是做的不好了，還要向叔叔嬸嬸謝罪。”

“哪里的話。”娘笑著說。她的雙眸里流露出一種慈愛、寵溺之情，嘴角的笑也是疼愛、欣慰的。

我便側頭看了一眼哥哥，此時哥哥正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宋承頤，若有所思。

正說著，便聽見劉媽來回：“夫人，小姐，兩位少爺，晚飯好了。”

今天晚飯怎吃的這么早？我抬頭看見天色尚早，不過下午五點多的樣子，心下只道奇怪，然偏頭瞧見一提起吃飯時哥哥的眼睛亮了又亮，便曉得午間娘和哥哥并未同那些夫人們吃得盡興了。

“既然晚飯已好，承頤你便留下來同嬸嬸一道吃吧。”娘笑著道，“你先前可是答應過要和一起嬸嬸吃一頓飯的。”

宋承頤想起自己先前確曾應過我娘，便沒再三推脫，只乖順小心地扶著我娘站起來。他在這些細節上做得極體貼入微，我娘自是很欣賞地看著他。

我們四人隨著劉媽和竹香順著走廊一路從園子行至待客的正廳。進了房門后，已有好幾人在此候著了，見他們都規矩地站在那兒，整齊劃一，我便粗略地數了一下人數，想來我們家所有的傭人都在此處了。

看來因今日宋承頤來，娘便把他們全都叫來撐門面了。我瞅著他們都規規矩矩地站在兩側，實在覺得好笑得緊，素日里我們和傭人的相處都和氣得很，從不如此規矩且嚴肅，可如今為了作勢給宋承頤看，卻是有了一副從前大戶人家的氣派。

見我們一行人緩緩而來，眾人便安設座椅，又麻利地從食盒里端出菜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宋承頤見我們家吃飯時規矩如此多，便更加拘謹不敢輕易動筷子，而我和哥哥也只好默不作聲。廳里一片寂靜，在旁侍奉的眾人都不敢輕易咳嗽或大聲呼吸，這氛圍終讓我渾身不適，我遂抬頭瞧了瞧竹香，只見這丫頭緊張地額頭都滲滿了汗珠。

我娘也感受到了這氛圍的尷尬，因笑道：“你們怎么都如此拘謹呢，都別拘束，快動筷子吧！再不吃飯可就涼了，今日我可是專門讓述安做的這滿滿一桌子的金城特色。”

大家這才紛紛拿起筷子，挑揀了自己喜愛的吃。

晚飯過后天色便暗了下來，宋承頤怕叨擾太久便要告別回府，我娘再三挽留，終也是留不住，便著人將送他回府了。

宋承頤離開后沒多久，爹爹就從外面回來了，娘有太多話想同爹爹說，二人便一同回自己的院子了。

我和哥哥相視一笑。哥哥攜著我一路行至塘中的涼亭里。此時皓月當空，星光絢爛，都如白銀般傾灑在塘中的荷葉上。

亭內并未掌燈，我和哥哥都不自覺地凝視著蒼穹上掛著的那輪明月。九月之季早已入秋天，夜里的風自然比三夏時清涼了許多，夜風輕柔地拂在我的臉上，很是舒服。

正當我在享受著這極致的塘中美景時，哥哥卻嘆了口氣道：“哥哥今日見了宋承頤，忽然發現念念你快要嫁人了。”

“嗯？”我愣了一下，道：“哥，這又是什么話？”

哥哥遂在石凳上坐下，月光照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我見他一臉的不舍：“哥哥今日才發現念念已到婚配的年紀了，也忽然明白為何之前的生辰宴爹爹要為你辦的那般盛大了，想來是在為你物色人選。可當時你哥哥我忙于軍中事物，卻是沒能替你物色好的人選。”

哥哥的這番話說得我極不好意思，遂紅透了臉頰。原來我對他人提起婚配之事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是像哥哥這般直接的說出來，著實讓我是有些害羞。

“對了，哥哥看這宋承頤對你頗為上心，你對他可有感覺？”

“哥。”我覺著自己的臉頰更燙了，只道，“他不過是來園子打理花草，你是怎么看出來他對我有心思的？”

哥哥輕聲笑了笑，道：“他看你的時候，那眼睛總是亮閃閃的，動作和神態也因你的改變而變換，我便知他是喜歡你的。至于打理園子之事，我趙家和宋家未曾有人情債，所以他沒有理由不要大洋地為我們打理花園。”

我點點頭，心中不免竊喜。已然不止一人說宋承頤也心悅我了，看來他委實也喜歡我。

“只是念念。”哥哥忽然換了語氣，頗為嚴肅：“喜歡和愛終究是兩種不一樣的情感。如今這宋承頤雖喜歡你，但難保他的喜歡會長久，若爹爹真同意把你嫁給他，我卻是要考驗考驗他的真心的。既然這些日子他都會來收拾園子和培育那福壽草，我便借此機會好好幫你看看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托付。”

如今哥哥說的這般信誓旦旦，我便再也不好裝作自己對他無感了，況且我也極想知道這宋承頤是不是我的良人，便紅著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