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個兒的院子里說話，到底是舒服隨意了些，幾番詢問和坦白過后才清楚了述安所云的訂婚一事究竟為何。

述安說，簽那訂婚書起初是我哥哥的計謀。從前我們總是希望述安回喜歡上竹香，因此不論是我還是哥哥，我們都是費盡心機，哥哥更是為了誆述安簽下訂婚書一事，耍了很多小心思，某次哥哥故意將述安灌醉，讓他糊里糊涂地簽了婚書。述安清醒后非常生氣，本欲將婚書毀掉，但又因一些旁的事情干擾遺忘了此事，直到方才父親非要把竹香嫁給旁人時，他才想起來，遂忙提了出來。

竹香聽過此事后，極不樂意：“所以這婚書不過就是你與少爺玩鬧后才有的，那自然是不作數的。”

說完又同我道：“小姐，這婚約既是如此來的，那我也不想嫁。”

我微愣了一下，但也明白竹香的不愿。無論是嫁給楊風月的傻親戚，還嫁給曾經愛而不得的述安，對于竹香來說，她都是不能選擇的。

如此想著，心中不免一陣凄涼，既感慨她的慘淡，又愧疚于我的無能為力。

“竹香啊……”我微張著嘴，卻不知該如何言語。

此時述安說話了，他誠懇地看著竹香：“竹香，我知道你如今不愿嫁我，可現在娶你是救你的最好法子，倘若我不能娶你，楊家人指定要你嫁給那個傻子的，屆時他們會用千萬種法子欺負你，那小姐便會更難過。”

竹香索眉不語，述安便向她保證道：“你放心，成婚之后我不會欺負你的，我只是保護你，如果日后你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攔著你，我會替你開心的。”

“那我同你成婚，是不是也要隨你到你就任的縣城去？”竹香遲疑地問。

述安看向宋炎焱，宋炎焱點了點頭，道：“理應是這樣的。不過竹香你也別怕，其實你同他到另一個地方去也好，這樣楊風月看不到你了，自然也沒法兒為難你。”

竹鄉聽罷嘆了口氣：“可如此一來，我就離小姐遠了，小姐身邊再沒有可以照料她的人了。”

我鼻頭一酸，聲音也哽咽了起來：“好了，你如今哪還有精力替我操心，你能跟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到另一個地方去，就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你不必再替我擔心了。”

竹香抹著淚，終究是點了點頭。

夜里我遲遲未能入睡，只因被這些突如其來的事情攪亂了太多，叫我總不能睡得香甜。我發覺自己的人生好像從某一刻起變得昏暗了許多，太多繁瑣傷心的事，讓我越發難以積極地面對生活。

起身掌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竟聽見竹香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小姐。”她沉著聲喚我，“竹香能進去嗎？”

“進來吧！”我道。

竹香推門而入，暗淡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我看見她憔悴的模樣。

“不過幾個小時未見你，臉色怎么這般不好了？”

竹香低下頭：“小姐也是，你看起來很憔悴。”

我笑得無奈，輕輕地搖搖頭：“不過就是困頓于人生事態的無常變化罷了。”

竹香握著我的手，她的手很溫熱：“這些日子以來，小姐身上發生太多事情了，所以竹香一想到日后不能陪在你身邊，就難過得緊。”

我輕撫著她的頭發，溫聲道：“你呀，就別再為我擔心這些了。你和述安之間真不知是孽緣還是良緣的，兜兜轉轉的，竟讓你嫁給他了。”

竹香看著窗外漆黑的天：“是啊，我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只覺得是老天爺在戲弄我。以前我那般喜歡他，卻愛而不得，可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了，命運卻又把我和他綁在一起……小姐，你說我的人生是不是很可笑？”

“竹香啊，你別這般想！”我握緊她的手：“這憂愁的樣子可真不像你。我知道此刻你面對著艱難的處境，但我終究不是你，沒法兒絕對設身處地地為你想。如今我只希望你日后無論遇到再難的事情，都能依舊開朗向上。”

竹香點頭，我眼角含著淚：“我希望你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