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個下午，終于是在傍晚時分放晴了，空氣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泥土味，微風中無不滲透著陣陣涼意。

雷瘋子下令即刻回程，說是今晚有大事要辦耽擱不起，沈青玉賠了老板一些銀子，收拾著也準備出發。

立在駿馬旁，沈青玉少了那分離開的豪情，心里頭空蕩蕩的，猜想此刻高明棠見到她的杰作是何反應，想必是更討厭她了吧。

身上冷不丁的落下了一件披風，暖和的讓她緊了緊。

回頭見是雷瘋子身上脫下的，她面無表情的致謝，而后騎上了馬跟著前方的隊伍。

剩下雷瘋子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一時間眼眶濕潤，仿佛是與她許久未見般，不過很快他便掩飾這暫時的哀傷，騎上馬兩下追上她，與她并排齊驅。

“美人，還不知道怎么稱呼你？”

沈青玉厭惡他的靠近，方才應下如此荒誕的要求，不過是為了抓他指控瓊親王罷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沈曦，你呢，總不能一直叫你雷瘋子吧？你沒有名字？”

這話問的雷瘋子沉默了幾秒，他故作爽朗的笑了，“許久都沒人問過我的名字了，我叫如風，雷如風。”

沈青玉眼底一片漠然，她記得娘親身邊照顧寢居的秦嬤嬤家孫子也叫如風，那孩子比她小了兩歲，自小是跟在身邊陪玩的，娘親去世后，祖孫倆也被遣出了沈府。

最后一次見他是在亂墳崗上，秦嬤嬤生了惡疾被丟尸棄在了郊野，至于那孩子，誰也不敢收養，說他是病源體也染上了惡疾。

年幼的沈青玉不知該如何幫助他，只將頭上一根紅寶石發簪贈與了他，要他當了換錢離開臨安，再無消息。

她看著身旁肥胖丑陋的雷瘋子，他正笑得一臉猥瑣。

至此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秦如風那孩子五官周正，皮膚也不似他這般病態的白皙，又怎會是他？只是不知他如今安在？

“這馬騎著可還趁手？”

“晚間想吃點什么，我吩咐人給你做。可能吃辣？甜的也成...”

這一路雷如風總是喋喋不休，沈青玉偶爾搭一句話，自顧自地騎著，一行人終是在夜深前趕到了藏身的上河縣。

此處方圓幾里都不見人煙，沈青玉心中擔憂自己羊入了虎口，單打獨斗不是法子，得想辦法盡快與山莊取得聯系。

很快就到了張家村，村口搖曳著兩盞昏暗的燈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尸首腐臭味，顯得陰森恐怖。

沈青玉下意識掩住口鼻，如果她沒猜錯，這村子定是不久前剛經歷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屠村。

聽見眾人的馬蹄聲，從村里走出來一群山匪前來迎接，“大當家回來了！大當家回來了！”

借著他們手中的火把，沈青玉方才看清了這周圍遍布的尸骸，甚至是老幼婦孺也葬身其中，何其殘忍。

早料到這群山匪行事狠毒，沈青玉還是開口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誰讓他們不配合，就殺的殺跑的跑了唄。”雷如風說的是云淡風輕。

“你竟然屠村！”沈青玉一臉不可思議，牽著馬駐足，見他還一臉的自豪，絲毫沒有憐憫之意。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誰讓我的寨子被你們朝廷征用了，我當然要找個地方落腳啊！這個村子雖不及我風雷山物產豐富，好在偏僻，就勉強住下了。”這話里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果然與山匪是無法正常交流的，如此作孽，必有報應，沈青玉更是堅定了心中剿滅他們的信念。

沈青玉從包袱里取出一張銀票甩給了雷如風，“把他們都葬了吧。”雖無法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也要讓他們入土為安。

雷如風利落的接下，吩咐下去，“去，按照夫人說的給他們埋了，埋遠點兒啊，真晦氣。”

沈青玉下馬，雷如風也跟著跳下來，手下人上前將馬牽走。

“夫人身上還有多少存貨？”雷如風湊在她身邊，沈青玉抬手移開他的豬臉。

“你我現在還不是夫妻，這是我的私人財產，與你無關，給我收拾間房間出來，不要讓我再看見有死人的痕跡。”

繼續往里走，迎面走來一名皮膚黝黑的粗壯大漢，與雷如風的病白形成了鮮明對比，沈青玉與他的視線相對后，明顯感受到此人眼中的不懷好意，略感壓迫。

“大哥，這位是？”

見狀雷如風上手摟住了沈青玉脖子，沈青玉手肘一擊，卻根本推不開他，只好抻著脖子任他擺布，如果雷瘋子起了殺意，她是逃也逃不得。

雷如風對眾人揚著下巴一笑，“你嫂子！大家都瞧見了吧？這是你們大嫂！叫大嫂！”

此話一出，眾人齊齊道：“大嫂好！”也包括那名眼神詭異的男子。

“這是二當家，武滄。”雷如風放開她，介紹那名男子。

沈青玉揉揉脖子，與他友好點頭，那人亦是。

她看出他眼底的戒備，看來此人注定會成為她臥底于此的絆腳石。

當晚沈青玉在雷如風安排的屋子住下，正要睡了卻見他們整裝待發準備出門，以為是瓊親王有什么行動，出去問道：“這是去何處？”

雷如風正要回她，一旁的武滄清咳了一聲，示意他沒必要回她，辦事要緊。

見他遲疑，沈青玉猜到定是些傷天害理的勾當，立即回房間取了佩劍，“我和你們一道去。”

雷如風忙拉住她到一旁，話里卻是出乎意料的擔憂，“我們是去跟人火拼搶山頭的，你一個女流去做什么，別給我搗亂啊！回去睡覺！”

原來是這樣，看來瓊親王還是不死心想要重建一個情報基地，如此她就更要去了。

沈青玉拿劍打開他的手，獨自跟上了隊伍，“少廢話了。”

看她這架勢雷如風再沒說什么，武滄拉住大哥悄聲道，“大哥！這女人來路不明，你真要帶上她？”

“老二，你別那么敏感，她其實也挺能打的，帶上她說不定還有收獲呢！”雷如風拍拍他的胸脯讓他放心，而后趕緊跟上沈青玉。

剩下武滄留在原地，眼底滿是寒意，只好匆匆跟上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