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要走一起走
- 殺局
- 豬象
- 3007字
- 2020-09-12 16:56:51
狗急了跳墻,兔子急了咬人。這個淺顯的道理,范猛懂。
可二十多年從街頭打爛架的痞子一路爬到通禹城一人之下的黑虎幫二當家,他學會了另外一個更有用的道理,想把交椅往前挪,靠的不是那操蛋的義氣,而是罩得住——手下想避的禍你得幫著鏟,手下想做的事兒你的幫著辦。
對于東子,他很欣賞這個十多年未見剛來投奔他的表弟,手段硬,而且是非常硬,心也夠狠,是把好刀。若是能讓這么個人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就是去糟踐醉仙樓的大掌柜他也愿意,更別說是張震,沒背景沒勢力,螞蟻一樣的人。
很沒有想到,今天會在這兒栽了。
更沒有琢磨明白的是,這個面館老板是什么時候拿起的那把短劍,又是怎么架到自己脖子上的。范猛自認警覺性可不算差。
幾個嘍啰色厲內荏,都在惶惶的叫嚷“你把劍放下”之類很白癡的廢話。
東子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他反應很快,看清情況后第一時間就把重傷的吳小染拉過來,屈指如鉤,扣在了她脖子上。
雙方都有人質,形勢馬上扳回了幾分。
“放了我表哥。”東子率先開口,同時手上加重了力道。吳小染強忍著沒有出聲,臉上還是多了幾分痛楚。
張震沒有說話,短劍向下一拉,一絲鮮血從范猛脖子上流出,在短劍劍尖匯聚,然后滴落下來。
東子眉頭緊皺,兩腮近下顎的肌肉一陣抖動。
“哈哈哈哈……”笑的是范猛,他扭過頭眼光灼灼的盯著張震,有幾分欽佩的意思:“小子,你很有種!比那些滿嘴頂天立地寧折不彎的爺們都有種!要是換個地兒,我一定會請你喝兩碗。眼前這事兒想怎么了,說說吧。”
“把她放了,之前你倆的賭注取消,我就放了你。當然,這店還是你的。”張震看了看東子手底下的吳小染,很平靜的道。
范猛又笑了起來,看張震像看個傻子:“我說兄弟,沖你這份膽子,我叫你一聲兄弟。我看你也不像個缺心眼的人,怎么說話他媽不動腦子呢?”說著他伸出中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咬著牙森然道:“沖我脖子上這道口子,我很認真的告訴你,我會殺你全家。”
張震手上加了點力道,范猛脖子上的血流的更多了,他很識相的閉上嘴,一肚子狠話都憋了回去,臉色變得很難看。
“殺我全家?”張震笑了笑:“我自個兒都找不著我家人在哪兒,你要真能找到,我倒要謝謝你。麻煩你殺他們之前給我說一聲,我給你加油助威。”
“我會讓你死的很慘。”范猛語氣平靜了幾分。
這話是對張震說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在賭咒,他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開面館的年輕人不是個能用狠話嚇的住的主兒。
“我知道。”張震說的很輕松:“你想怎么弄死我?挖眼睛削鼻子?五馬分尸?千刀萬剮?隨你的便。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勸你先把吳小姐放了,這樣你在弄死我我也心甘。你要是一點都不通融,那我就只能跟你同歸于盡了。范二爺,您是通禹城里響當當的人物,我就一升斗小民,能拉著您陪葬,怎么看,這買賣都是我賺,您覺得呢?”
“這場賭斗是她自己答應的,到嘴的肉,老子就沒吐出來過。”范猛盯著吳小染兇煞煞地道。
張震又將手里的短劍輕輕往旁邊一拉,范猛的身子頓時僵硬,臉上的威風跟著凝結。
“就算我放了她,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放了我?”眼見張震真下得去手,范猛的語氣軟了幾分。
“我不能保證,但我能保證你要是不放了她,你一定也活不了。”
“放人!東子,你……放了她。”范猛粗重的喘了幾口氣,臉色陰晴不定的對東子道。
東子兩眼像毒蛇一樣緊盯著張震看了好一會,終于還是泄憤似的一把將吳小染狠狠地推開。吳小染踉蹌了幾步,站穩以后看著張震,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神情復雜。
“掌柜的!掌柜的!我把衙役老爺們找來了!掌柜的……”街上一陣騷動,一聲大嗓門響起,緊接著就看見胖廚子分開人群擠進來。他的話只喊了一半,等看清了店里的情形,一下子愣在門口。
跟在胖廚子后面的是一群穿著公差袍服的衙役,二十幾號人涌進來立馬將大堂里的張震和范猛他們團團圍住,領頭的正是邢捕頭。
張震暗暗松了口氣,這陣子頻頻有人鬧事,看來胖廚子也學聰明了,一看情況不對,沒用自己交代,他就偷偷去報了官。有這么多官差在,范猛應該不敢明目張膽的把自己怎么樣。
一念至此,張震松開了短劍,閃到一旁。
邢捕頭神情嚴肅的看了看吳小染,又看了看張震,最后他眼光落在范猛脖子上正在流血的傷口,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聽說有人在這兒大打出手,到底是怎么回事?”邢捕頭朝張震問道,他故意擺出一副不明情況例行公務的姿態來,其實心里有多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當胖廚子跑到衙門說吳大小姐正在跟范猛動手時,吳縣令嚇得手里那個價值幾千兩的玉獅子都掉在了地上。
吳縣令想自己帶人來,但他不敢,也不能,若他親自帶人來,就相當于兩派人撕破了臉。胖廚子看著吳縣令一頭細汗焦躁不已的在縣衙大堂來回踱了好幾圈,才下了令讓邢捕頭帶人趕過來,而且一再交代務必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只把吳大小姐接回去就好,千萬不能跟范猛的人動手。
二十幾個衙役,這是吳縣令能用的全部人手。
“這位爺莫名其妙的動手打人,吳大小姐看不過去出手相助,他們就要與吳小姐為難。”見邢捕頭在問自己,張震就老老實實把事情大概說了說。
“大小姐,是你在這兒啊。來之前老爺還跟我發脾氣呢,說你家也不回,到處惹是生非,讓我見了你務必把你帶回去。你這回又跟誰動手了?呦——”邢捕頭好像是才看見范猛,馬上換了張笑臉,道:“這不是范二爺嘛——二爺今兒怎么有心情來一個小面館里吃飯了?這破地兒多掉您的身價啊。”
范猛寒著臉看看周遭嚴陣以待的衙役,如何還能不明白邢捕頭的意思。形勢比人強,有些賬可以以后再算,他現在最想做的,是怎么用最殘忍的方法弄死張震。
“姓邢的,帶著她,馬上走人!”范猛指了指吳小染,接著朝門外一指。
“好好好……二爺您忙您的,我們這就走。”邢捕頭松了口氣拱著手連聲道,接著就要去拉吳小染離開。
吳小染有些著急的看了看張震,對邢捕頭道:“他呢?你們把他也帶回去。”
邢捕頭苦著臉低聲道:“大小姐,吳大人嚴令我們把你帶回去,其他的……我們就管不了了……”
吳小染十分憤懣的道:“我不走!你們要不把他一塊帶走,我也不走了!”
“大小姐……”邢捕頭眼見吳小染態度堅決,一招手,朝旁邊的衙役道:“趕緊的,把大小姐帶回去。”
張震只是靜靜的看著,向邢捕頭介紹完大體情況以后就沒再多說,沒有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勸吳小染走,也沒有求吳小染帶自己一塊離開,更沒有天真的請邢捕頭主持公道。
不管他說什么,都會有人為難,同樣也都會有人怨恨,不如沉默。
兩個衙役上前準備強行拉吳小染離開。
吳小染掙扎了一下,似乎還是妥協了,她深深的看了張震一眼,然后垂下頭,任由兩個衙役拉扯著往外走。
張震輕輕的笑了笑,他心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抱怨,沒有人情涼薄的慨嘆,也沒有譏諷的意思,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微笑。說實話,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笑。
邢捕頭見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恨不得早點脫離這個大火坑,急忙朝范猛等人拱手作別:“二爺,多有打擾,我先帶著我的人回去了,改日定登門謝罪……”說到這兒他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于是立即住了口,根據他十幾年當捕快的經驗,那是一把刀。
邢捕頭硬著脖子低眼看去,果然是一把刀,一把衙門公差的制式腰刀,刀背處有一個缺口。邢捕頭很熟悉這把刀,刀背的缺口是當撬棍用時撅出來的,這是他自己的腰刀。他順著刀身看過去,腰刀的刀柄握在吳小染的手里,而她正一臉寒霜的看著他。
“大小姐,你…你這是……”
“讓你的人把他一塊帶走,否者別怪我不客氣!”吳小染一手持刀,另一只手指了指張震。
張震嘆了口氣:“你不必如此的……”
吳小染故意不去理會張震,只是緊盯著邢捕頭,等著他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