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樂在南垣殿內靜靜地等待。回想剛才，如果不是那樣及時出現，可能這個計劃就會因顧襄顏而終止，而自己也要飽含怨恨而終。對于南垣的行為她并不驚訝，她不相信南垣會對面前一個與情人相像的人毫無感情。只是剛剛沒有看清楚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大半夜過去，南垣還沒出現，宮殿的幽靜伴隨著涼風瘆著江樂的心臟。她抬頭細細欣賞著這個熟悉的地方，一遍遍地想，從前怎么不覺得這偌大的宮殿瘆得慌。

“岳皇駕到！”一道細長尖銳的聲音刺破寂靜。江樂連忙起身行禮，南垣沒有看她一眼，徑直向里走去，隨手一揚眾人退下。“你叫什么？”南垣問。

“朱沐。國書學監校書衛的妾室。”江樂再次回答，頭依然低著，讓南垣看不清面容。南垣停住了，擺弄著衣袖，好似不經意地問，“我怎么沒聽過柳見清有個妾室？”。

這個問題是江樂預料之中，輕松回答道：“妾身是兩年前才進入柳家，之前一直在鄉下小鎮閨中。”

說罷，南垣不再提問，瞬間又安靜了。“過來。”南垣道。江樂慢慢走去，抬起頭，眼睛卻不與他對視。“你怕本皇嗎？”南垣又問。“妾身見識淺薄，從未見過皇室，自然是怕。”江樂回答。

南垣盯著江樂，冷冰冰地質問，“你能說出這么完整條理的一句話說明你不怕。”。若真是尋常女子，從他進門的時候就跪下喊饒命了，眼前這個女子異常淡定，他相信，就是江樂。

江樂抬眼，與他對視，眼中裝出震驚，然后立刻跪下，大喊：“妾身不知做錯了什么，請岳皇恕罪。”。既然南垣想看這樣的表現就表現給他好了，她也不怕南垣認出她，只要她死口不認，南垣也奈她不何。她不知道，南垣此時多想緊緊抓著她肩膀，狠狠地問她這些年到地去了哪里，為什么他尋遍天下都尋不到她。可現在看來，她不想讓自己拆穿，那好，不拆穿便是了。

這兩人，明明早已看穿對方心思……

南垣退后一步，與她拉開距離，江樂跪在地下，“你并沒有什么做錯，本皇欣賞你醫治太子的醫術，想要親自感謝而已，你不必害怕。”說罷，江樂行了一個大禮，“妾身謝恩。為太子醫治是妾身的榮幸。”

如此一說，到讓南垣想問一個問題，“你是什么時候學會醫術的？”

“從小學習。也是興趣所在，所以一直研習不曾停頓。”江樂快速回答，不像有假，其實這也是準備已久的答案。

“說起太子。”南垣忽轉話題，“你知道太子為何叫南玏嗎？”。跪在地上的江樂心漏了一拍，她知道，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就知道，玏，音同樂，快樂的樂，而這個樂與她江樂的樂同字。“妾身不知。”說出這句話的江樂差點就在顫抖。

聽到這個回答，南垣不失望，只是呆呆地看著江樂，眼前這個女人，她的音容相貌都與江樂一樣，可言行舉止卻又有一些不同。“還未即位之前，本皇曾遇見過一個女人，她桀驁難訓，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高傲之人，可是她孤芳獨立，從不向別人低頭，也從不會因自己的身份肆意狂妄。她雖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卻是最特別的女人。”

南垣停下來，江樂不知如何接話，安靜下來，南垣接著道，“你……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妾身惶恐。”江樂把頭埋得更深，“妾身姿容平凡，也許是岳皇認錯了。”

“認錯？你站起來，讓我認真看看。”

“是。”江樂站起來抬起頭，依舊沒有與他對視。“看著我。”南垣道。江樂這才慢慢提起視線。當兩人眼神互相接觸的一瞬，南垣一個箭步走上前，停頓在于江樂僅有幾公分的距離，兩人的臉再次如此地貼近。南垣的心跳動激烈，江樂也瞬間加重了呼吸。多年不見，南垣還是那張看似久經風霜的臉。“柳見清對你好嗎？”南垣問。“很好。”江樂答。

江樂強忍著眼神的交互，她不恨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自己不該惹上這個男人，不該貪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她恨的只有顧襄顏。對于這個自己唯一的男人，每每對視，心神都無法平靜。

“這幾年都去哪兒了？”他終于忍不住了。“妾身不懂王爺說什么。”

她不肯直面這個問題。

“那就回去吧。”南垣忽然轉身離開，走幾步開外，扔下這句話。江樂慌了起來，計劃這么多，回去就付之一炬了，“不知岳皇所說與妾身相像之人是誰。”

聽這一句，南垣拳頭握得更緊，自見她的第一面就像狠狠地將她擁在懷中，好好地問她這兩年去了哪里，這一刻他多想向她咆哮，是你，他日思夜想的人就是你。控制著脾氣，深呼吸，“你在此好好地住下為本皇醫治太子，等到適當時機，自會告訴你。”說罷，闊袖一揚向門外離去。“去書房！”

江樂站在原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她不敢告訴他自己此行的目的，殺皇后，是大罪，他定然不會幫自己，甚至還會阻撓自己。可是，想到那未出生的孩子，那口氣，咽不下。

次日。

國書學監內院，一頂著大肚的男子，身形臃腫，手中捧著一對舊書，砰一聲放到柳見清的桌前，喘著大氣，“哎呀，累死我了。”左右看看，湊近柳見清耳旁，輕聲道，“柳大人，聽說岳皇昨晚留你家小妾侍寢了……”

“別胡說，”柳見清白了他一眼，今天已經不知道多少個人告訴他這個消息了，每個人都靜悄悄地，裝模作樣，“我家二夫人只是有一身好醫術，岳皇召去看病而已，別胡亂猜測。”

那大肚子在柳見清面前晃來晃去，還自言自言，“也對，岳皇要真要了，你也不能說什么不是。”隨后還伴了兩聲譏笑。

院內個個看著柳見清像是氣急敗壞，實則他是在暗自擔憂，為此昨晚已經整晚睡不著了，現在就怕江乾北何時回京了，這好友可就沒有了。

江樂走在皇宮里，穿著醫閣的服飾，可醫閣的人早就不是這么看她了，個個變得恭恭敬敬。正走著，以為姑姑迎面走來，恭敬儒雅地行了一個禮，一看就是皇后宮里的人，那姑姑始終低著頭，“皇后娘娘想見您，請夫人跟我們走一趟。”

皇后娘娘，這么一聽江樂還以為叫著自己呢，真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