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鐸和唐老兩個人呼哧呼哧吃掉了一桌子夜宵，期間雖不算沉默，但也不曾聊到過鄭鐸自己個人的問題。

兩個人天南海北地聊天，像一對爺孫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反正第二天鄭鐸起床的時候還感覺到開心。

好久沒跟人這么侃大山了。老爺子閱歷豐富不奇怪，知識淵博不奇怪，畢竟是大學教授呢。但是這老爺子居然對世面上出的游戲機型號都如數家珍，動畫漫畫出名的都看過，這就不常見了吧。

“我還以為讀書讀到當大學教授了，肯定和一般人不一樣。原來也是有正常喜好的人啊。”鄭鐸忍不住笑了起來。

“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嗎？”約翰看他一臉開心的樣子，笑著問。

“看得出來嗎？給我準備點零食大禮包，我去T大找人。”老爺子說了他要是想去隨時歡迎。哎，沒想到當年考不上，現在能找個里頭的教授當朋友了。

鄭鐸帶了一車的零嘴，打算去找老爺子消磨時光。結果一去，就看見老爺子說的科研樓，被一大幫人圍著呢。

鄭鐸湊過去問。“這里怎么了？”

“哦，你沒看學校公告吧。說今天有外國投資人來。我們看熱鬧呢。”一群學生笑嘻嘻地說。

鄭鐸也順大流看了一會熱鬧，奇怪道。“哪里有外國人呀？我看說英語的都是國內人的模樣。”

“哥們，傻了吧，這叫黃皮白芯外國人。一句中文也不會，純外國人。說是來我們學校投資，我們跟了才多久，都不知道聽他們抱怨多久。全是什么國內環境差啊，就算投資科研效果也不好。我看就是來挖墻角的。”學生們氣憤道。

“什么意思？”鄭鐸一頭霧水。

“你可不知道。我們學校物理系的唐老可是國寶級的，當年是為了建設祖國，費盡千辛萬苦從國外逃回來的。后來好多外國人都來勸他，說什么國內環境太差了，叫他還是回去吧。唐老說，再差還有一顆頭。然后硬生生把國內的相關研究都建起來了。除了設備，也不比國外差多少。”一個學生講得興奮起來，唾沫橫飛。

另一個學生翻了翻白眼。“理論再好有什么用，咱們設備跟不上，實驗數據還要靠國外，差不了多少，那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好不好？”

“你怎么說話呢？”兩個學生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旁邊的人幫忙勸架，那可真是熱鬧非凡。

算是起因的鄭鐸摸了摸鼻子溜掉了。誰知道現在年輕人火氣這么大啊。

他想著唐老今天有事，那就先回去吧。沒想到，他從后門路過的時候，湊巧遇上了溜出來的唐老。“喲，是你啊。快快快，跟上，和我一起走吧。里面的人太煩了。”

鄭鐸聽罷大笑。“您可是事件中心，跑了他們怎么辦？”

“愛怎么辦怎么辦。反正就是光說不掏錢，也就校辦那些笨蛋還把他們當個寶。肯不肯掏錢的人看一眼就知道了。”唐老催促鄭鐸快跑。

老爺子身子骨可真硬朗，動作比鄭鐸還麻利。

“唐老，唐老，您跑什么啊！”后面來的人上氣不接下氣，大腹便便，如同滾球一般沖了過來。“唐老，這可是幾千萬的贊助啊。那邊都說好了，只要您答應，馬上就掏錢。”

“不答應，不答應。八成又是那一套。叫我去給他們實驗室做長期指導是吧。老身子骨了，坐不了飛機。”唐老拒絕得利索極了。

“您別這樣。是您說的實驗室的質譜儀最好換新的。您想想，這也換，那也換的。學校哪那么多錢啊。有人當冤大頭還不好嘛。再說了，又不是讓您一直呆在那邊。唐老，再商量商量，就五十天，每年就五十天。”校辦的領導那是比親孫子還孫子。

畢竟一邊有錢，一邊有知識，他夾在中間，不當孫子也不成啊。

“你說了算？”唐老明顯心動了。一年五十天就能入賬幾千萬，可不得心動。

“我去說，保證給您談下來。”校辦的領導這邊打了包票。

那邊就直接打了他臉。怎么也不肯答應這個數字，最低限額也要是唐老去他們公司掛名，其他的部分就更過分了。那翻譯都不好意思正對著唐老的眼睛說話，心虛得聲都沒了。

這可使國寶級的學術研究者，一生都奉獻給祖國，什么都沒給自己留。住在學校、吃在學校，沒有結婚，沒有子女，只有幾十本疊起來比人還高的學術資料。

就算想拉點贊助，那也不是為他自己，是想為學校添點設備儀器，建造個更好的實驗室給下一代研究者們。

現在難道就為了這幾千萬要把人給賣了？

太廉價了，真是太廉價了。

可是除了這些唯利是圖的家伙，誰肯給這些虛無縹緲的項目投錢呢？

國家當然大力支持，可是支持也是有限度的，想要更好的成果就要有最好最先進的儀器。可是最好的儀器太貴，也不一定立刻有結果。就算想申請，也難立刻有。對于生命有限的研究者來說，時間比任何東西都寶貴啊。

唐老看了看滿頭大汗的校領導，看了看懵懂的學生們，苦笑了兩聲。“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能賣錢呢。”

后面那半句答應的話還沒說出來呢，被鄭鐸一個前進跳躍打斷了。

“販賣人口是犯法的。”

“你是誰？同學這里是很嚴肅的地方，大人說話不要隨便插嘴。你是哪個專業的？”校領導眼看就能成了，那簡直是心急如焚哪。

鄭鐸指了指后面那一排黃皮白芯的外國人。“他們是哪個專業的，我就算哪個專業的吧。”

“什么意思？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校外的人是不允許隨便靠近這棟科研大樓的。你快走開。”校領導哪把他的俏皮話放在心上。就算是想來投資的，能和人家每年幾千萬的規模相提并論嘛。

唐老也只知道鄭鐸中過一次一千萬的大獎。但是那點錢就是全拿來也濺不起大點的水花啊。何況孩子好不容易拿到的錢，別傻氣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咱不跟他們摻和。他們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你的可不是。用那些錢好好過日子吧。”

“他們的可不一定，我的還真是。”鄭鐸笑了。“一年幾千萬的小錢也敢威脅您，我看不下去。就當是您昨天請我吃夜霄的回禮吧。”

眾人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先建實驗室，建好了再一年一個億吧。”鄭鐸：在錢的領域沒人打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