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聊著聊著天,肖云靠著蘇梓顏的肩膀睡著了。她的頭不沉,但蘇梓顏卻覺得肩上好重。她把肖云的頭放回到床上躺好,又幫她脫去了假發放好,在她檢查好了一切又交代好護工才回到家。
回家的時候小穎已經睡了,她像家里的主人一樣聽著保姆照例像她匯報小穎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幾點玩兒了,什么幾點睡的覺。都說逆境會讓人成長,她的生活從十三歲開始好像一直是逆境,可似乎到了最近她才開始真正的成長。
躺在床上,她完全睡不著,腦子里都是肖云今天和她聊天說的沒幾句話,印象最深的便是她憧憬著她穿婚紗的樣子。她說:“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婚紗呢?結婚不就是為了穿婚紗嗎?可惜我一輩子穿過那么多名牌,就是沒有穿過婚紗。”
蘇梓顏心里明白,肖云說的結婚就是為了穿婚紗不過是任性的氣話,結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婚紗不過是婚姻的點綴,如果連一個和你相愛到想結婚的人,穿婚紗再美又有什么意義?如果只是為了穿婚紗,肖云大可以自己到婚紗店挑一條很漂亮的婚紗,然后再雇一個攝影師,拍一套漂亮的照片,以她的顏值照片的效果不會比明星差。這么多年,她都沒有這么做,不就是因為想和蘇溫茂一起嗎?她不去穿婚紗不是因為她覺得放棄了,相反的,恰恰是因為她沒有放棄,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懷著一絲希望有一天能當上蘇太太,所以才一直沒有去試穿婚紗。她應該想把這個美好的時刻,留到真正需要的時候。
現在這個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說肖云這是一種偏執還是一種癡情了。雖然這種癡情會對別人的家庭造成麻煩,是一種不值得提倡的癡情,可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一種癡情。雖然她不想承認,自己的性格中的某些偏執倔強的部分是像肖云的,而自己的長相更是和肖云和肖云有八分相像,也許正是因為自己潛意識里早就知道這些,所以這些年才格外的想要逃離肖云,因為不想因為和她的這種相像而和她有一樣的命運。
仔細想想,她對肖云并不好,也不夠孝順。尤其是幾年前的自己,即使她不愿意遵循肖云的意愿去“爭奪”蘇溫茂,她也完全可以把事情處理的更好。不可否認的,她之前做的很多事情并不能用一句“年少輕狂”來洗白,她就是自私任性,而且就如她離家出走前肖云罵她的一樣,她從心里瞧不起肖云。可是,她有什么資格瞧不起生她養她的媽媽?所以現在,每每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肖云,再想到過去的自己,她就覺得慚愧和懊悔,覺得她真不能算是一個好人。可人生就是如此,如果肖云沒有生病,她也永遠不會意識到這一點,就好像一個多月之前她偶遇了肖云之后也并沒有覺得有一絲的愧疚。
坐在肖云主治醫生的辦公室里,看著醫生臉上的凝重,就知道肖云的病情并不樂觀。醫生對著蘇梓顏算是很直白的說明了肖云的情況:化療的效果不大,在入院之前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了,而化療的藥雖然已經是很大的計量,但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說的樂觀些也只是控制住了一些擴散的速度,并沒有什么根源上的氣色。
蘇梓顏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再三請求醫生,在治療方案方面一定優先考慮肖云的感受,有任何能讓她減輕痛苦的方式都請他們用上,任何能讓肖云舒服一些的藥也請都給肖云用,多少錢都沒關系,要她怎么配合治療也都請醫生盡管吩咐。醫生贊許的拍了拍蘇梓顏的肩膀,保證一定會的,也讓她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在照顧病人的時候把自己累病了。對于這個小姑娘,醫生還是很贊許的,她見過太多的絕癥病人家屬了,能這么年輕還能處理的這么好的,真的不多。其實醫生一定看不出來,這對母女曾經有七年的時間毫無聯系,是在一個月之前才恢復關系的,這也許就是母女連心吧?
一天后蘇家別墅的書房里。
田蓉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看著這個她從來未曾見過面但就如同一根刺一樣在她心里扎了很多年的女孩兒,如今都長這么大了。她的臉和她的那個媽媽長得還真像,只是她實在想不到蘇梓顏為什么會主動聯系她,還希望她能安排一個安靜的地方。所以,她選了一個蘇溫茂和蘇楊都去公司的時間干脆把她約到了家里,畢竟去外面被人看見的風險更大,在家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在她心里,她是絕對不想跟她和她的媽媽扯上任何關系的。這么多年了,她雖然對肖云很討厭憎惡卻也從來沒有主動約談過她,因為她不想做那種降低她身份的事,肖云這樣的人是不配和她坐在一起哪怕只說一句話的。
但對于蘇梓顏,她還是會稍微區別對待的,這個女孩兒她雖然沒見過面,但她的故事確實聽了不少,從她出生似乎就總有些講不完的故事。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被蘇溫茂當成家里的福星,從小被蘇溫茂特別的寵愛,兒子為了給自己出氣差點買兇殺了她,蘇溫茂想要在她高中畢業后把她接回蘇家生活她卻離家出走在國外待了很多年……從她處事的態度上來看,她和她的那個媽媽還是有一定區別的,就單憑當年她執意想要放過蘇楊的事就讓她對蘇梓顏還是有一定客觀認識的,但想到她的媽媽卻又沒法不討厭她。所以,當蘇梓顏突然聯系她的時候,她才覺得特別奇怪,畢竟這么多年他們之間都從未有過交集。
就在田蓉打量著蘇梓顏的時候,蘇梓顏也在打量著田蓉。她保養的也非常好,而且確實身上有一種肖云沒有的那種大氣,面對她的時候也自帶著一種主人的氣勢。蘇梓顏站在她跟前,田蓉并沒有讓她坐,而且這書房里似乎也沒有什么適合她坐的地方,她索性就站著吧,反正她今天也是做好求人的準備來的。
“你找我什么事?”田蓉沒心情跟蘇梓顏客套直接發問。
也好,蘇梓顏也喜歡直接一些的方式,今天要說的事是委婉著說不來的。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開口道:“我媽媽得了癌癥,是晚期,已經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月了,這是她的檢查報告。”蘇梓顏說著遞上了肖云的檢查報告。
田蓉接過報告,其實這事情她也聽說了,只是具體怎么樣她并不知道,而且蘇溫茂似乎也沒有很上心,她也就更不關心了,她打開文件袋拿出報告一邊翻看著一遍給了蘇梓顏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So?她來告訴她肖云的病的事是干嘛?要錢嗎?
“今天我來,只是因為我想完成媽媽最后的一個心愿。”蘇梓顏說著又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幫她和爸爸辦一個小型的婚禮。”
“你說什么?”田蓉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怎么有人敢這么張狂?
蘇梓顏見田蓉瞬間動怒趕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不是真的婚禮,只是一個小的宴會,并不會請外人,只有媽媽和爸爸,是沒有任何法律效應的一個小小的儀式而已。我保證,這件事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也不會用這件事作為日后任何人可以說出什么的籌碼。到時候我會選一個很私密的地方不會去任何公共場所,當天的照片在我媽媽走后我會全部銷毀,這件事就會跟著她一起煙消云散,不會再被提起。我只是想讓媽媽臨走前,覺得自己嫁過一次而已。”
田蓉聽著蘇梓顏的話,火氣稍微降下去一點兒,可看著她的樣子依然很難相信這不是一個陰謀。如果就如她所說的一樣,肖云也確實是要死了,她雖然依然很生氣,但也不會責怪蘇梓顏的一片孝心。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這個假婚禮所帶來的麻煩都可不是一點點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可以看我給你的報告,我媽媽她……我媽媽她真的沒有可能活下來,醫生說她最多也就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真的沒有騙你,你可以去調查,我真的沒有騙你。”蘇梓顏知道田蓉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因為肖云這些年確實也做過一些不靠譜的事情,有前科的人很難再被人信任,所以今天她才特意帶了醫院的檢查報告來。
“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為什么要幫你?”田蓉把報告放回文件袋里往桌子上一扔對蘇梓顏進行了靈魂發問。
蘇梓顏向前走了兩步,然后慢慢地在田蓉身前跪了下來,她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如何她要努力的請求田蓉,“我知道這件事既不合情也不合理,你完全沒有理由幫我。今天來求你的我就像是一個明明沒有道理卻還是硬要和人撒潑的無賴,我也看不起這樣的自己。但我媽媽真的快死了,我只是想為她完成這個最后心愿。所以,求求您,成全我。”蘇梓顏說完這些話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并不是因為覺得對田蓉下跪有多么的讓她喪失尊嚴,而是她覺得這樣一遍遍強調自己的媽媽即將死去實在太過于殘忍。
“我知道,這些年我們給家里添了很多麻煩。等我把媽媽的事情都處理完,到時候媽媽名下的所有財產,家里的那套別墅,還有媽媽銀行卡的錢,我可以全部歸還蘇家,還有我現在住的那套公寓,我所有的錢,都可以歸還蘇家,我知道您看不上這些東西,可我真的也沒有別的什么能給您,只要您說出來,我一定努力去辦到,只要您能答應我這個請求。”蘇梓顏繼續說,如果任何東西能讓田蓉同意,她都會努力去做的。
“你爸爸讓你來找我的?”田蓉問。她看著蘇梓顏在她面前哭成個淚人也覺得她還挺可憐的,想著這事肯定是蘇溫茂自己不敢跟她提,才讓女兒來求她,要說最該恨的,不就是這個男人嗎?可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心里很明白就是沒辦法對男人狠心。
蘇梓顏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不是,我還沒跟爸爸說,我想先來征得您的同意。”
田蓉聽到這里,心里倒是受用了許多,如果整件事真的就是只是蘇梓顏自己想幫母親完成遺愿,她倒真的是對她刮目相看,畢竟現在有幾個孩子能為家長做到這種程度呢?但一切都沒有證實,她就是被蘇梓顏哭得有些心軟,也不能就這么答應她。她站起身,把一直跪在地上的蘇梓顏扶了起來,“你先起來,這件事讓我想想再說。”
蘇梓顏聽到田蓉沒有直接拒絕,開心地使勁兒點了點頭,“謝謝您,我等您的消息。”
走出蘇家的別墅,蘇梓顏松了一口氣,她不愿意去想田蓉只是敷衍她,既然她沒有直接拒絕,也承諾了會好好想想,那她現在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勝率。她現在非常需要給自己打氣,也需要去思考一些積極樂觀的結果,不然她可能真的要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