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侮辱的那一刻，他才了解真正的人生開始了。和李江碩、李江福兩人的會面結束后，他就像獨自裸體走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這噩夢般的場景，讓人驚慌羞恥。奇怪的是，對面的李江福身上仿佛散發出隱隱的惡臭，像是流汗的禽獸身上的腥臭味，也像是時隔久遠的深海沉船被打撈上來時，散發著的廢棄鐵銹味。在開啟新生活的這個早晨，爬滿全身的這種野蠻的感覺，令他恐懼。

“好，現在去班上吧，走吧！”

行政室長走在前面，姜仁浩這才想起，之前在私立學校工作的同學曾經小聲說過“學校發展基金”這個高尚的名稱。他想起了妻子。

“我會看著辦。你只要拿到正式教師的聘書就好了。”

妻子知道“看著辦”當中還包含了回報性的賄賂嗎？走在漫長的走廊上，他自問，這里是他可以久待的地方嗎？太過倉促的決定吧，年輕的姜仁浩心想。

然而已經在霧津找到公寓了，支付了大筆費用，現在再回到首爾，就像是要交出“五張小張的”一樣羞恥，年老的姜仁浩自言自語著。這可不是倉促的決定，而是一條單行道，既不年輕也不老的姜仁浩想。只要沒有可繼承的王冠和可接收的領土，大家都是這樣，都是為了生活，年老的姜仁浩這樣斷定。他覺得自己踩在走廊上的腳步聲實在太大了。不，是因為學校太安靜了。沒錯。這里沒有聲音。他感受到潛在深水中的壓力。

“他們已經是初中二年級了，但水平不高。教書是其次，最好不要惹麻煩。”

行政室長在掛了“初二”牌子的門口，不耐煩地說道。從剛才開始，他們的對話中就巧妙混合了輕蔑的語氣和尊敬的語氣，這不是無禮，而是一種不知如何和人溝通的無知。現在居然對剛上任的老師說，教書是其次，最好不要惹麻煩……從和校長見面開始，這一連串的情況都讓他困惑不已。他在教室門前深吸了一口氣。

行政室長打開門。孩子們聚集在一起認真地用手語對話，完全沒注意到他。仔細看去，孩子們圍著一名少年，少年趴在桌上哭泣。行政室長拉了拉黑板旁邊的繩子。整個教室里所有紅色電燈就像迷幻燈光一樣開始旋轉。孩子們一致地抬起頭看著他，眼睛充滿血絲。是紅色燈光的緣故嗎？僅僅一瞬間，姜仁浩從他們的臉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怒氣，自己竟不知不覺想向后退。

行政室長在黑板上寫上大大的“姜仁浩”，也寫上了“班主任”“韓語”。孩子們看著他面無表情，就像戴著白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