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散文詩之頁

螢火蟲，點燈籠——母親節的思念

1

又有幾次，我回到洪江山城的秋夜，與伙伴們追逐青空的流螢——那一尾尾亮點，搖曳在幽寂的藍幕上……“螢火蟲，點燈籠……”童稚的樂聲，回旋著野草的芬芳，應和著母親笑的甜蜜……

呵——如果有來世，媽媽，我可能不會離開家園。你幫我升起的那盞螢燈，正掛在我生命之帆的檣桅，閃爍在童趣縹緲的蝶夢。你的呼喚，此刻，雖已沉湮在杉林靜寂的土坯，可熒光的余韻，分明正飛越叢嶂莽原，灑作我階前月色，檐間風鈴……

2

歲月，將我和故鄉隔成兩個世界；空間，又使我們變得陌生。能延續的，大概只有思念了吧，長長一聲嘆息，可牽起沅江汩汩涌流的癡情……《回家》，是一曲優雅和美的薩克斯，卻讓我在永恒的期待中，疲憊了日歷的眼睛。盡管，希望在不斷地刷新著日子，然而陳舊的記憶，分明在青石板的小巷，泛綠著孩提的苔痕……家鄉的巖碼頭，高高升向蜿蜒的故事——是媽媽低低的吟唱，飄出音階單調卻最令人陶醉酣睡的歌聲……老鴰坡的桐葉葉包著細軟軟的糯米粑粑喲，我多么想再吃一頓，讓滿口沁出野蒿、芝麻與紅糖的溫馨……

3

歪歪斜斜的小巷，被平坦坦的大馬路擠窄了；高高疊入云端的碼頭，被鱗次櫛比的高樓壓低了。媽媽，你還記得我們家門前那株紅杏樹么？好大的杏樹喲！直徑一尺半的主干離地面一米半后，便橫七豎八地向周遭伸出粗壯的枝干——盤虬著、橫臥著、斜倚著、直矗著，像一個三頭六臂的黑色巨人在跳舞。然后一切的小枝條爭先恐后地向上，向上……三月的雨，催開了滿樹的杏花——巨傘般撐開著，像一朵緋紅的火燒云，君臨于我家庭院。在遠近高出屋頂的曬樓上，人們流連著，指指點點，殷羨著這團如繡的云霞——粉紅柔媚的臉頰，曾讓多少姑娘們心顫！我的伙伴們，放學后不約而同來到樹下，看花瓣飄落，聽蜜蜂彈琴……花兒謝了，葉兒綠了，一個個小毛杏，在樹叢里眨巴著眼。綠色的樹冠，像一把綠傘，蔭護著門前半畝見方的坪院。六月的風雨，搖晃著枝枝葉葉，黃澄澄的杏子，在綠波中忽隱忽現。清晨，打開大門，稀落落熟透的杏果，躺在地上，像大顆大顆的晨星。拾起來，軟軟地……媽媽說：“不能吃！不能吃！拿回家去洗洗干凈再吃吧，不然會肚子痛的。”我忍不住悄悄啃一口——好甜喲！再咬一口，又粉又軟的果肉，清香入喉，細嚼時，皮味有點酸。杏兒熟時，是我最開心最無忌的季節。可是過端午節，我的肚子真疼了。那天，是校長背我回家的——不知為什么，媽媽那句話，以后常響起，卻總是那么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