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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牛犢

如果說,每一個人的成長,都離不開環境的造就;那么,年幼的蘇振云,當他在成長過程中親歷這些悲壯歷史的時候,即使仍天真懵懂,也會在心靈深處無形地留下時代的烙印,埋下為正義而抗爭的精神火種,等待著有一天,在適宜的空氣和環境中迸發燃燒。

蘇振云的父親雖然天生殘疾,精神中卻不乏陜北漢子的剛直和血性。從父親嘴里,小振云第一次知道了“共產黨”這個名稱。他經常聽父親或興奮、或悲憤地講起共產黨帶領百姓鬧革命、抗稅抗捐、劫富濟貧的故事。他恨不得早點長大,成為像謝子長、白明善那樣的英雄,帶領“神兵天將”,同欺壓窮苦人的軍閥地主做斗爭。

1933年8月的一天,蘇振云的父親興高采烈地哼著道情小調走進窯門。在小振云記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雷也打不動的父親就像是丟了魂魄,每天只是木頭人似的吃飯、干活、睡覺,不再給他講那些精彩的戰斗故事了。

母親也訝異父親的表現,疑惑地問:“咋了?該不會是中邪了?”

父親一屁股坐在炕上,點上一鍋旱煙,深吸一口,悠悠地說:“回來了,總算回來了!我就知道他們會回來的。”

母親更奇怪了,不解地問:“誰呀?誰回來了?”

父親又深吸一口旱煙,壓低聲音,神秘地說:“共產黨!共產黨又回來了!”

母親大驚失色道:“共產黨?不是……不是都被殺……”

父親馬上打斷母親的話,低聲堅定地說:“共產黨是殺不完的!”頓了一下,他又恢復了神秘的口氣:“共產黨回來了。紅軍在陜北成立了游擊隊,還在縣上成立了貧農會。”

聽到這里,小振云興奮地湊過來,問:“爹,游擊隊是干啥的?”

“游擊隊呀,就是共產黨帶領窮人打天下的隊伍。”

“爹,那貧農會又是干啥的?”

“貧農會呀,就是幫著咱窮苦人翻身,跟軍閥斗,跟地主斗,打土豪,分田地,讓咱過上好日子的……唉,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懂。”

小振云眨眨眼睛,爭辯道:“我咋不懂!就是……革命唄。”

父親笑了,用手指戳戳小振云的腦門:“你碎娃碎娃:陜北方言,小孩子。,還知道革命。”母親焦急地打斷他們父子的對話:“哎呀,照我說,你可別跟他們攪和了,那是土匪。”

父親眼睛一瞪:“啥土匪?你婦道人家懂個啥?我還認定了,就跟著他們干!這苦日子也該到頭了。實話跟你說吧,他們還讓我當村貧農會會長呢!”

話音剛落,母親“唉呀”一聲,手中的破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不要命了!貧農會長?那可是殺頭的罪呀!”說著,也顧不得收拾地上的碗片,一下跌坐在炕頭,抹起眼淚。

接下來的幾天,父親晚上回來,匆匆吃完飯就出了門。小振云想,父親他們一定是在謀劃什么“大事”了,他既緊張又興奮地期待著。


果然像小振云想的,出了“大事”!

一個深夜,振云母子倆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有人來報信:振云父親被政府連隊抓走了!

蘇母慌得不知所措,坐在炕頭直哭。

來人安慰道:“嫂子,你別急。組織上已經安排了營救計劃,只是……需要有人去把計劃告訴老蘇。”

蘇母淚眼汪汪:“這……咋辦呢?”

一直躺在被窩里偷聽的小振云一腳蹬開被子,蹦起來,挺了挺小胸脯,說:“娘,你別急,我去!”

蘇母急道:“你可別跟著摻和了,趕緊睡去!你去?你再回不來,我可怎么活啊!”

小振云笑著安慰母親:“我是小娃,他們不會把我咋樣的。”

母親驚訝地看著兒子,忘了擦掉流到腮邊的眼淚。她知道,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倔,膽子也大。五六歲時,小振云就出去拾糞撿柴,后來膽子越來越大,常在后半夜爬起來到離村七八里的大道上拾糞,她怎么勸說也不吭聲,只是嘿嘿地傻笑。此時,她擔心振云再溜出去,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怎么活,就緊緊攥著他的手睡覺。可是,一到雞叫三遍的時辰,小振云就慢慢地抽出手來,悄沒聲息地溜下炕,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糞叉和筐子,輕輕推開個門縫就走了。太陽剛露頭,他已經背著滿滿一筐糞回來。母親說不得夸不得,心里是真疼惜這個懂事的兒子,喜歡他這股子倔勁兒。

小振云十歲時,地主的兒子欺辱鄰家的妹子,一群窮孩子敢怒不敢言。小振云正好經過,二話不說沖上去就跟比他高半頭的地主兒子扭打在一起。在他的帶動下,窮孩子們一哄而上,把地主兒子痛打了一頓。當地主怒氣沖沖地帶著嚎天哭地的兒子到蘇家興師問罪時,小振云早已不知去向。地主找不見人,也無可奈何,只得耀武揚威地把振云爹娘訓斥一番了事。幾天后,蓬頭垢面的小振云才嘿嘿傻笑著出現在爹娘面前。

可是,跑到國民黨的兵窩子里去,這可不是小孩子打架鬧著玩兒的,萬一有個好歹……蘇母又急又怕,一夜沒合眼。天蒙蒙亮,她熬不住剛打了個盹兒,一睜眼,小振云已經不見了。


國民黨某連部。

小振云徑直走到連部門口。

士兵斷喝:“你!干什么的?”

小振云愣頭愣腦地大聲回答:“我來找我爹。”

士兵搖搖晃晃地走上來,上下打量著他,嬉皮笑臉地說:“找爹?誰是你爹?你看我像嗎?”

小振云瞪了他一眼:“你?不配!”

士兵惱羞成怒,喝道:“猴小子嘴皮子厲害!看我咋收拾你!”

小振云不等他動粗,大聲喊:“連長、連長,我要見連長!”

一群人圍攏過來,士兵一時慌得不知道怎么對付這個膽大的孩子。

“你要見我?”連長走過來,冷冷地問道。

“你是連長?你憑什么抓我爹?”

“你爹?誰是你爹?”

“我爹姓蘇,昨晚上被你們抓的。”

連長恍然大悟:“哦,那個姓蘇的貧農會長。他私通‘共匪’,不光抓他,還要槍斃呢!”說著,他叉開拇指和食指,對著振云,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小振云大喊:“你憑什么說我爹私通‘共匪’?”

連長:“憑什么?老子還要跟你解釋憑什么?趕緊滾,要不然連你也一起斃了!”

小振云眼珠一轉,“哇”的一聲哭喊起來:“欺負小孩!你們欺負小孩!我要見我爹!我要見我爹!”

幾個士兵過來推搡他。小振云靈機一動,索性就勢一屁股坐在地上,甩手蹬腳,眼淚鼻涕抹了一臉,哭得昏天黑地。

見局面不好收拾,有個士兵在連長耳邊嘀咕:“算了,讓他見吧。一個屁都不懂的猴小子,還能搞出啥名堂?”

連長煩躁地揮揮手,小振云被帶到父親面前。

小振云一下撲到父親懷里,一句話不說,哭得沒完沒了。

跟隨的士兵等得不耐煩,走到門口跟同僚抽煙閑話去了。

小振云這才止住哭聲,湊到父親耳邊,告訴他組織的營救計劃。

營救計劃順利實施。幾天后,蘇父安全回家。


1933年10月,在貧農會崔田民、張達志等同志的策劃指揮下,清澗東區五六百群眾圍城抗糧,縣政府被迫答應農民提出的21個條件。在以后的兩年里,黨組織發動群眾,襲民團、打土豪、分田地,縣、區、鄉層層建立了蘇維埃政權。

1934年1月21日,中國工農紅軍陜北游擊隊第二支隊由白雪山、白如冰等領導,在紅一支隊和赤衛隊的配合下,于解家溝殺死魚肉鄉里的豪紳、衙役9人,殺傷1人,清澗土地革命由秘密轉為公開。

蘇振云家分到了土地、窯房和牛羊。窮苦人翻了身,日子終于有了盼頭。

同那個年代絕大多數貧苦農民一樣,蘇振云的父親也吃盡了沒有文化、被土豪劣紳欺騙、壓榨的苦頭,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識字斷文、知書達理。家里再窮再苦,蘇父還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升糧食,恭恭敬敬地送到村里私塾先生面前,讓小振云讀書。

小振云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私塾里多是些富裕人家的子弟,貧苦農民的兒子自然成了他們欺辱取笑的對象。面對富家子弟無事生非的挑釁,性格倔強的小振云從不忍氣吞聲。一次,一個地主孩子搞惡作劇,偷偷地把盛滿墨汁的硯臺放在小振云的凳子上,小振云沒有注意,一下坐上去,墨汁染滿了褲子。小振云一聲不吭地走到那個笑得直不起腰的地主孩子面前,拿過他的書,擺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上去,在上面留下一個大大的墨印。地主孩子笑不出來了,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瘦弱的窮小子膽敢這樣“反抗”,目瞪口呆地看著小振云繼續一個接一個地在他的書本上坐下黑黑的墨印。

小振云珍惜難得的讀書機會,刻苦好學,成績優異,深得私塾先生贊賞。漸漸地,在孩子們中間樹立起了威信,那些仗勢欺人的富家子弟對他敬而遠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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