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貞節
- 申小平
- 1761字
- 2020-10-23 14:48:15
籠罩貞節的那一團人性迷霧
——長篇小說《貞節》序
貞節應該是神圣的,這是做人的底線。但不知從何年何月起,貞節好像成了女性的專利,它不但有了遍布神州大地的貞節牌坊這樣外在的道德標桿,而且有了只適應于女性的衡量性愛忠貞的無形道德標準。這一看似見怪不怪一切正常的婚性倫理,千百年來在女性主流意識中反倒成了一面精神旗幟。這是魔力還是魔幻?
米脂婆姨申小平,以一位農民作家、普通女性的獨特視角,試圖用小說《貞節》去探尋籠罩貞節的那一團人性迷霧。小說不是長篇大論的說教,更沒有憤世嫉俗的呼喊,而是截取中華五千年大河中,改革開放大潮下現實社會中的時代斷面,在此社會背景下民俗、民情的交織疊加,以不同年齡不同地域三個女人的悲歡離情為主線,展現了生活中的人性、貞節下的命運。
“女人一旦成了誰的老婆,就失去了讓男人猛追的自由,再漂亮也成了畫中人,老娘喜歡讓男人追,男人覺得老娘被人玩了,實際上是老娘在玩你們龜孫子!”劉雨霞,這個與父母同睡大炕因而對床頭戲好奇,以至于想著去嘗試的女孩,她在前夫、村支書家的混混兒子王靜波不接電話時失落的咆哮,是因為離婚后才知對其感情是愛之深恨之切,難以割舍;當她想把對前夫的感情重新打理以重塑忠貞時,卻被一個與父未曾謀面的私生子、未婚夫楊柳刀殺于床,這難免引起人們的慨嘆,這或許正是小說反映人性多面的存在,也是小說成功的亮點。
離異后靠吃青春飯行走于社會的劉雨霞的斃命,是不同人對貞節的不同詮釋還是愛恨情仇的本能反應?劉雨霞的送葬隊伍在經過曾經熟悉的村口貞節牌坊時,牌坊轟然倒塌。這坍塌的是牌坊,還是牌坊所標榜的貞節?似乎誰也不敢妄下結論。貞節對于命運坎坷的王改梅而言,就是一道為其婚姻亮黃牌的咒符。她遭遇一個無良無知的父親,延綿血脈的原始本能,對繼妻傻婆姨基因延續的內心恐懼,讓這個由地主少爺到一個一貧如洗的落魄男人產生了變質變態心理,竟性侵女兒王改梅,讓其終生背上了沉重的負罪感,從此將懷春戀愛壓在心底,老姑娘終身。小說中的傻婆姨,也是那個出身決定命運時代的悲劇產物,她父母雙亡,寄人籬下被打,為茍生多少年緘默不言到后來成為地主婆仍不見天,直到老漢去世才開口講話,讓小說中的人和讀者都不由得為之心靈震顫。
向秀莉,一個南方女子,她的遭遇令人唏噓。從小被父母拋棄,養父的收留善舉,點燃了她人性的光輝,在尚未走向婚姻,便收養孤兒,為照料失去母愛的孩子,頂著社會輿論壓力與吳新登結合,待到十六年過去,她又堅定離異,對本市一名電視臺主持人情有獨鐘,愛得死去活來,未婚先孕,卻被對方冷漠地拒絕了婚姻。向秀莉對愛情的熾熱追求,對生活的隨遇而安,對孤兒的人性關愛,勾勒出凡人內心中的一幅苦澀但又鮮活的人性、貞節世俗圖,留給讀者一聲長嘆后的無盡思考。
向秀莉在倒地牌坊廢址投資建校,以教育開化世風的動機真誠而直白。與此形成強烈反差的是,甘愿受丈夫折磨、平靜接受命運擺布、在牌坊下生活了一輩子的農婦粉花,在得知女兒婚內出軌后,這個一世孱弱的女人,讓人意外地選擇以暴力來維系自己對貞節的認知,她在痛打女兒時哀號:“別叫我媽!別提那個牌坊!”
小說文筆如緩緩流水,引人入勝,女性心理描寫細致入微;一改作者以往文風,更注重通過對話與心理描寫和風細雨般表達,對細節捕捉拿捏到位,讓人讀后對小說中每一位人物的命運都有所反思。作者不惜筆墨要在這真真假假中彰顯人性的真善美,尚顯得缺點張力,但區區二十來萬字駕馭出諸多人物命運,使每一個人物都鮮活飽滿,實屬難事。
由于《貞節》鄉土氣息濃厚,頗接地氣,被榆林市文聯主辦的《陜北》雜志連載,又得到名家的溢美肯定,特別是陳忠實先生在生命最后時光,以他對“文學依然神圣”的執著、一字一喘地發出:“《貞節》所描述的人物命運可悲可泣,值得一讀。”書評,更凸顯了小說的分量和可讀性,但小說最后的審判權,還是在于讀者。作者讓我寫序還真有些壓力,只因我們同屬米脂人,又都在佳縣生活或工作過,作者對文學的執著,對生活的淡泊,讓我欽佩。故,有感而為之序。
2016年夏于西安
2016《陜西日報·秦嶺副刊》
2017《延安文學》2期
王六(王建領),陜西米脂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陜北民諺”傳承人,陜西省人大教育科學文化衛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著有《留住祖先的聲音——陜北方言成語3000條》,散文《又見核桃壓枝低》入選2014年中考語文試卷閱讀范文,分值1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