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塔是手臂,延安是圣水
仰望延安,撫慰朝圣者的箴言
藏在青山綠水之間
藏在塵世間的手心手背
在遙遠的旅途,握著時光秘密的高鐵
握著綠皮火車,握著一次簡略的飛行
先期抵達延安的,都是些乘過波音的名句
而我做不到,我常年在天上,在星星里點燈
在云彩里修改了太多太懂語法規矩的“病句”
在我看來,人生的行程已定,日期不可隨意更改
我的單程車,已攜載我的寶塔,帶上我的手臂和筆
那是我敬獻給這個世界的全部家當
也是敬獻給延安的財富和夢境
我來過這里,我曾單槍匹馬地
先期抵達過它的三四十年代
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尊干渴已久的木刻
像魯迅的木刻,南泥灣的木刻,剪紙的木刻
而延安是水,是革命的圣水
延河,是當年全中國最大的水務局
水漫金山,就等于水漫延安
就等于水漫全世界的糧田
革命的良田,思想的良田,亞、非、拉的良田
被它澆灌,被它滋潤,被它說出久遠的心愿與鴻鵠志
哦延安,什么時候搖身一變,成了陜北的江南
又是什么樣的舊址,使我在棗園,在楊家嶺
找到了詩歌良心和正義的一尊石磨
我在寶塔山上為它禱告,也為延安祝福
為什么那么多的水,那么多回延安的
水淋淋、濕漉漉的詩句、警句、絕句,一經磨礪
都涌向你,有的輾轉反側,有的碎骨粉身
我又像座雪山,像悲白發的高堂明鏡
我從遙遠的天府四川,用詩歌的草鞋徒步而來
我以小米加步槍一樣的英雄身姿
來過這里,在巍巍寶塔山
我握緊桅桿的風浪,握住船帆的真理
我來過這里的詞匯、語匯,這里可以高聲誦讀的河流
其實,我過去一直沒有去過延安
出于尊重和銘記,這是我第一次抵達它的內心
我已把圣地延安,當作一片海洋來游泳,一生也不夠
我已將寶塔山當作詩歌的森林來孕育
一世的長情又太短,我的空曠,或是一馬平川
我的夢想所能抵達的部位
已讓它開花結果,抑或生長手臂的糧食
讓它生長手臂的奔流,生長群山,生長光明
讓它生長熊熊燃燒的幸福和靈魂
李自國:男,筆名西村,《星星》詩刊副主編,一級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