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臺之上,幾個抱著燭火的仙侍突然倒地。
兩個身影輕輕一跳,腳尖輕掂幾步,就接過了險些熄滅的燭火。
祭臺之中少女微微抬頭。
蘭羨爾搖搖頭,示意少女別發出聲音,少女靈動的眸中含淚,乖乖點頭。
忽然,只覺細碎流風劃過耳際,輕微的像人的呼吸聲,頰邊的發絲飄得發癢。
紅燭焰火唯唯諾諾的搖擺起來,蘭羨爾剛扶上少女身上的鐵鏈,身體卻突然頓住,卻絲毫不敢亂動。
有人來了?
身邊突然劃過去一直模糊的白色身影,瘦削卻利索。
黑暗燭火下,白的黃的差不多一個顏色,本以為是戰澤西,誰知道看見兩道白影纏斗,才知真的有人襲擊。
“殷首座呢?其他人呢?”
蘭羨爾正色看向少女。
“死了……”
少女答完,眼前的幾盞紅燭突然滅掉。
來不及多想,便用力扯起少女身上的鐵鏈,拉著她便打算撤離,紅燭驟然撲滅大片,影影綽綽。
燭火像是映襯來人一般,一時之間全部撲滅,殿內殿外黯然失色。
只有利器相擊,衣衫撲閃的響聲,徘徊在耳側,速度之快根本辨不清方向。
幾個黑黢黢的影子直逼過來。
蘭羨爾拔出獸刃,鋒利陰冷,刺向對面,待獸刃再回到手上時,已沾上溫熱的血跡。
身體突然一抖,蘭羨爾感覺有什么東西挑起了她的手腕,冰涼入骨。
另一手握著獸刃,揮向身邊那個陰魂不散地纏著她的影子,形如鬼魅,多次想與之正面交鋒,但他卻總能避開。
蘭羨爾能感受到,這個人的實力絕對遠遠高于自己曾經交過手的所有人。
“羨爾?”
她聽見了戰澤西的聲音,正面也傳來乒乒乓乓的利器相擊之聲,黑暗之中,蘭羨爾卻看見了金色的光閃過。
手腕一抖,那冰涼刺骨的東西又挑上來,而自己無論是攻擊還是閃躲,那東西卻能輕而易舉化解,游刃有余的挑起她的腕部。
這真是奇了,那東西不傷她,卻一直追著她的手腕跑,這是什么意思?
模糊之中,蘭羨爾瞧見一個白衣影將另一個白衣影打倒在地。
“戰澤西!?”
她能感覺到,站著的白衣影將腦袋扭過來。
努力辨認幾下,才搞清楚,是戰澤西把別人打趴下了,然而,那倒下的白衣影一縮,徑直向自己這里飛來。
蘭羨爾驟然躲開,腳下碰倒幾只燭火,反倒提醒了她,在黑暗中打斗,對方有所準備,是占上風,但對于他們這一方,卻是劣勢。
心頭一動,便結出冰色光焰,化為零零散散的光點。
躲閃之際,揮手擲出數朵光焰,如冰織的玉花,所到之處,皆被散落的光照亮。
倒下的白影不知為何總感覺略微眼熟,將靠近之際,又被戰澤西捉去。
“怎么,想逃了?”
不知哪里來的聲音,蘭羨爾只覺這聲音像是會跑的,一路跟著她,重復了三四遍。
眼梢余光略盡,卻終于瞥見那影子的衣角,蘭羨爾朝著那邊就是一劈,隱隱之中,她竟感到那影子笑了,很淺很淡,甚至有略微冷意。
接著,眼前,那影子不再神出鬼沒,而是直接化出一柄細長的紅劍,劍身纏著幽幽暗火。
清冷冰焰之光照耀下,她終于將那影子確切的樣子打量清楚。
長發高挽,額心火鳥印記赫然印上,身上散發出乖戾氣勢,穿著紋路精致的紅色戎裝錦袍,眉目間似在睥睨,驕縱桀驁似刻在骨子里。
蘭羨爾握緊獸刃柄端,自然認出這身影,便是云荒三神之一,夜臨。
怪不得殷氏上下毫無抵抗之力便被滅族,云荒三神齊齊出動,對于殷氏這樣一個天家小眾來說,怕只有等死的份。
紅劍獸刃在兩人手上齊齊出動。
蘭羨爾腦子里浮現殷宇恒化為灰燼的畫面,浮現殷氏上下尸橫遍野的畫面……
雙刃在眼前交鋒時,她對上那人仿佛在燃燒的血瞳,那張臉俊美而詭異,讓人心顫,特別是他唇邊掛的一絲笑,更讓人捉摸不透。
“你太容易讓人看透。”
對面夜臨不疾不徐,聲音低的像是在輕嘆些什么。
褐眸之下是層層凜冽的寒意,蘭羨爾聞言只冷冷一笑。
“看透又如何,我想殺了你,又何必怕你知道?”
“哦?”
對面男子輕輕挑眉看著她,猜不透是什么意味。
雙刃不斷在空中擦出火花慘光,墜墜下落。
最后一擊,蘭羨爾換左手持刃,右手飛出陣陣冰霜刺向對面,白骨獸刃在冷光下更顯得陰森。
而蘭羨爾的臉色與那慘白不相上下,唯有眼中灼灼目光還說明她是活著的。
冰刃在夜臨面前砰然而碎,破為粉末,兩人肅然持刃而對。
夜臨冷冷一聲:
“從她的身體里滾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殺氣騰騰地看著蘭羨爾。
又有這種感覺,當初云輕在古神殿對自己說話時,好像也是這樣的。
從“她的身體里”?她自己的身體里還住著別人?
腦海中浮現心境里,跪在古神像前的紫袂女子。
“你說什么?”
夜臨看著她,卻又不像是在看著她。
隱隱約約,蘭羨爾感到身體有些異樣,腦海中浮現了許多畫面。
沉蒼境,古神像,那個紫袂女子,還有,一個斷崖似的地方,天空布滿星海,斷崖蕭瑟清冷……
這是她從未去過的地方,為何如此清晰的出現在腦中?
微微眩暈之感讓她定在原地。
“羨爾?!”
她聽見戰澤西的聲音。
眼前不知哪里來的金色光印,像是一個符咒,霎時縮小,縮進她的眼中,充斥褐眸,仿佛在壓抑著她身體中的什么東西。
“怎么?后悔沒殺干凈她?”
玩笑的聲音中含著隱約怒意,這是……阿漾的聲音?
“你說呢?”
夜臨透過擋在前面的阿漾,瞥一眼被戰澤西緊緊護著的女孩。
不知為何,唇角牽起冷的發寒的笑意。
符印使蘭羨爾鎮定下來,她發現身體正靠著一個溫熱的地方,側頭便看見銀色絲紋綴著的袍子,他道:
“羨爾,放心,你身體里多余的一只魄不會對你有所影響。”
她聽見幾乎貼在耳邊的聲音,溫潤沉靜,令人安心。
她點了點頭,縱使疑問涌上心頭,還是振作了起來。
身邊的戰澤西忽地,將什么東西丟給對面夜臨,那東西泛著冰藍色的光,在暗處異常耀眼。
定睛一看,那是個戒指。
“有關于這個戒指的一切,我想我知道了,所以,這個也就不需要了。”
聲音沉沉卻又清淺淡漠。
夜臨冷哼一聲,像是明白了戰澤西言語中的暗示。
“看在我的面子上,讓我們走吧。”
阿漾輕聲道,在幾百年前,他與面前的男子交情深厚,只是,那一日從滄瀾天回來之時,他們便決裂,再不見面。
因為,他殺了一個人。
“你知道嗎,我們三個之中只能活一個。”
夜臨問阿漾,語氣淡淡卻別有深意。
“知道,所以,我才來求你。”
夜臨聞言,不經意瞥一眼蘭羨爾,凝眸片刻,一言不發背過身,影子修長,紅衣似魅,傲然卻蒼涼。
“多謝。”
阿漾微微頷首,看向那背影,瞥一眼底下那戒指,這是第一次施卜的時候,戰澤西從幻境中拿出來的,那幻境,是戰之昭死去的地方。
而他知道,戰之昭曾經,也有主宰命格。
這一切恩怨,或許都掙脫不了主宰者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