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亂竄的盜匪們很快發現了木，也看到了體型如同駁馬般大小的妖小乙。

“那是仙人！”

盜匪們大聲叫嚷，不約而同的向西北邊的小河涌了過去……西北面地勢起伏不平，有很多溝溝坎坎，戰車無法在這種地形快速奔馳，戰爭巨獸的腳步也會被這種地形羈絆。

妖小乙被盜匪們當成了戰爭巨獸。

戰爭巨獸是軍隊馴養的大型野獸，大象、猛虎、野牛、巨狼、牡鹿……等等，多用來戰前沖鋒，算是比較常見的戰爭形式。

另外，小河邊有還很多干枯的蘆葦，如果把它們點燃的話，可以阻擋大多數戰爭巨獸的進攻。

野獸都是怕火的，戰爭巨獸也不例外。

作為盜匪們的首領，刀二把率先垂范、身先士卒這八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他跑在所有盜匪的最前面。

活的越久的老兵，對危險的感知就越強，刀二就是一個危險嗅覺極為靈敏的老兵油子。

當木的戰車向盜匪們沖過來的時候，刀二就已經奪路狂奔了……戰斗經驗極為豐富的刀二看到了系在戰車上的青絳。

青絳代表著修煉者。

刀二很清楚和修煉者作戰的后果，故此第一個閃人。

然而兩條腿的人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即便這匹馬還拉著戰車。

木很快追上了盜匪們，他站立在戰車上，雙足牢牢的釘在車內，手中擎著長弓，一箭接一箭的朝盜匪們射去。

俗話說，大將軍不怕千軍，只怕寸鐵。

寸鐵，指的就是弓箭。

弓箭是冷兵器時代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即便在現代武器出現之后，還保持著一定的江湖地位。

而射箭，也是所有武士必備的技能。

射箭精準的人大有人在，木的箭技只能位列中游，但已經足以對付這些盜匪們。

木的箭矢是打獵用的，雙翼帶鋌，且翼較為寬大，以至于箭頭呈鈍三角形狀，飛行速度不快，殺傷力卻極大，盜匪只要中箭，就會喪失基本行動能力。

盜匪們逃跑的速度不快，最多只是常人跑步的速度，甚至還要慢些。

布滿了溝壑的地形影響了戰車的速度，同樣也影響了盜匪們的速度。

當戰車陷入溝壑無法行動的時候，跑的快的盜匪已經開始渡河，木便從戰車上跳了下來，背了兩壺箭，不緊不慢的往河邊追。

水汽彌漫的地方，是施展雷系法術的最佳地域，但木沒有再次使用掌心雷。

這可不是他不想使用，而是他無法再用。

木的法力只有那么多。

這個家伙一向懶于修煉，他的法力只夠施展一次降神咒和掌心雷。

如果再次施展掌心雷的話，木就會出現法力透支的狀況，在危機重重的戰場上出現這種情況，必然只有死亡一個結局。

木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沒有追的太快，以至于讓盜匪們跑出了弓箭的射程。

木并沒有殺光盜匪的打算。

他不是真正的修煉者，一千多名盜匪，僅憑他一個人是怎么也殺不完的。

相反，如果木逼迫的太緊，盜匪們很可能舍了性命，一窩蜂的向木進攻，這樣反而能把木殺死……數量在很多時候都能彌補質量的不足。

弱小的螞蟻都能啃死大象，數量足夠的普通人也能堆死真正的修煉者。

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且在大規模戰斗的時候還很常見。

黃帝時期的逐鹿之戰，是普通人殺死修煉者最多的一次戰斗，無論黃帝這邊，還是蚩尤這邊，都有很多修煉者隕落在普通人手中。

也就是從那時起，人族才逐漸看清了自己的力量……原來那些高高在上，孤傲的不可一世的神仙鬼怪，也會死，而且死的時候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差別。

于是人族悄悄地摸索讓普通人戰力提高的辦法，戰寵、戰爭巨獸、戰爭器械……等等一系列能夠大幅度提升普通士卒戰力的手段逐漸出現，并愈加完善。

妖小乙就算是木的戰寵，他和木一起戰斗。

在降神咒的影響下，妖小乙的速度絲毫不遜于駁馬，甚至還要更快一些。

早在盜匪們剛剛開始逃竄的時候，妖小乙就已經攆上了他們，并且展開了瘋狂的殺戮。

第一個被妖小乙殺死的是一個被掌心雷嚇懵的倒霉蛋，他傻呵呵的站在原地不動，被疾沖過來的妖小乙撲倒在地，咬碎了腦袋。

妖小乙對自己的第一次殺人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自己好像咬碎了魚籽之類的東西，啵的一聲輕響過后，溫熱的液體便充滿了整個口腔。

濃烈的鮮血味道讓妖小乙身上的降神咒效果進一步激發，盜匪們也因此迎來了死神的殺戮。

妖小乙已經步入了“精”的行列，普通人在他面前和泥人一般無二，只要被他撞上，不死也會重傷。

“殺了這么多人，我是不是應該覺得惡心，覺得有些不忍……可我怎么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呢……不僅沒有不適的感覺，怎么我還有一點想笑和興奮……”

妖小乙一邊咆哮著四處攻擊，一邊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

降神咒攫取了妖小乙的神智，卻并沒有蒙蔽他的思想，當然，這也讓他的思維變得更加混亂。

“因為我這是在做夢……在夢里，我就是神！”

妖小乙無比執著的相信自己是在做夢，并且反復不停的重復這個觀點。

狗的大腦無法進行周密的思考，妖小乙擁有人的靈魂，但在狗腦子的影響下，沒有辦法區分現實和夢境。

他對世界的認知、所經歷的事情和刻印在他頭腦中的信息打了一個死結。

在妖小乙看來，他所處的時代是商末周初，而封神榜是明代才出現的神怪小說，封神榜中記載的人和事，是不可能出現在商末周初的。

按照這個思路理解，做夢是最合理的解釋。

然而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那些看起來最不合理，最不可理解的東西，卻往往是最真實的東西。

妖小乙不懂這個。

他正站在河邊的高地上，看著尸首橫陳的戰場傻傻的想：“明天，這里就會變成美麗的花園……因為我會讓這里開滿鮮花，牡丹、芍藥、菊花、向日葵……所有的花都會在這里開放……”

血肉橫陳的戰場，終究沒有按照妖小乙的意愿變成美麗的花園。

垠城的居民沒有清理河邊的戰場，他們只是把木迎進了城，盜匪們留下的尸體，最終成了各種野生動物的食物。

冬末春初，不僅人類缺乏食物，動物也一樣缺乏，這個季節，就連那些餓極了的兔子也會偶爾補充一些肉食。

第二天，妖小乙來到河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老鼠、獾、貍、豺等小型動物亂紛紛聚集在河邊，吱吱唧唧的啃食盜匪們的尸體，就如同喧鬧的集市。

看著河邊的白骨和地上褐色的污漬，嗅著依舊濃烈，且混合著各種味道的血腥味，妖小乙忽然覺得非常恐懼。

他的靈魂、思維和心理狀態是人，并且是一個沒有見過真正殘酷和血腥的老實本分的人。

昨天，妖小乙受降神術的影響大肆殺戮，今天，殺戮和死亡對他心理上的沖擊終于呈現了出來。

“這里面有很多人是我殺死的……”

妖小乙越想越覺得害怕：“不用怕……不用怕……我這是在夢里……夢里殺人都是假的……醒來之后就什么都沒了……”

戰栗不已的妖小乙，像以前做夢殺人那樣安慰自己，急惶惶的逃回了木居住的驛館，想要躲在他的身邊……那樣讓他覺得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