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知不覺中已經深了，周家不遠處的小院里，依舊燭光閃亮。那里是周晴的房間，林紫玲今夜和她住在一起，兩人多年未見，林紫玲便過去與她敘敘舊，說一些女兒家的私房話。

而蕭陽也在這個時候找上了自己隔壁小院的吳奇，在開門的瞬間見到是蕭陽后，吳奇明顯地一愣。

蕭陽呵呵笑道：“吳師兄，深夜來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吳奇憨厚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問道：“蕭捕快，可有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想向吳師兄請教，不知吳師兄可有時間？”蕭陽說道。

“有，有！”吳奇連連點頭說道。

“呵呵……可否進去詳談？”蕭陽笑著提醒道。

“哦，啊！快……快進來。”吳奇面色通紅地說道，同時讓開了半個身子將蕭陽請了進去。

一進去，一股藥材味道便撲面而來，里面擺放著一桌一椅，桌子左邊是一個臨時藥架，上面擺放著一個盛放著藥材的竹籃；右邊是一書架，上面放了一排書籍。

桌子上，此時正擺放著筆墨紙硯，以及一些散落的藥材。

蕭陽見后，忍不住說道：“吳師兄真勤奮，這么晚了還要研究藥方？”

吳奇憨厚一笑，說道：“晚上也沒事情做，趁著師傅的教導還沒忘，改一改藥方。”

“哦，是醫治那個村子里的人的藥？”蕭陽問道。

吳奇點點頭，說道：“是的。”

“可有什么進展？”蕭陽又問道。

“有！已經確定了，那紅瘡是中毒的癥狀，師傅說我的用藥沒有錯！只是那紅瘡毒性太大，要用猛藥才行。所以我就想著改一改藥方，希望明天會有用。”吳奇面露愁容道。

“這世上沒有什么絕對的事，只要盡力就好。”蕭陽輕聲寬慰道。

“謝謝……”吳奇點了點頭，望著蕭陽問道：“蕭捕快，你找我有什么事？”

蕭陽點頭，望著他說道：“吳師兄，我有個問題請教你。一個人在活著的時候，被一刀刀的割掉整張臉上的皮肉，他能不能活？”

吳奇聞言一怔，一臉古怪的看著蕭陽，有些莫名其妙道：“這不可能辦到，先不說大量失血以及巨大的疼痛會直接讓人死去，就算僥幸成功也會因為傷口化膿而死。”

“那吳師兄以為，以現在的醫術，能不能做到割掉整張臉人不會死？”蕭陽目光望著他問道。

吳奇眉頭微微皺了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說道：“按理說是可以辦到的，只要把握好鎮痛藥的量，并止血及時的話，應該沒有問題……咦？啊，我想到怎么醫治那個紅瘡了。”

說完，他飛奔到桌前，提筆劃掉了藥方上的一味藥，又在上面加了兩味新藥。

蕭陽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目光一陣閃爍，在他放下筆的時候，開口問道：“吳師兄可是想到治病的辦法？”

“是！只要先用刀將化膿的部分割掉，然后再內服藥用以解毒。”吳奇一臉高興的說道。

蕭陽聞言目光盯著他看了許久后，見他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抱拳說道：“如此便恭喜吳師兄了，蕭陽就不打擾了。”

說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蕭陽便離開了吳奇的住處。出了院子后，蕭陽回頭看了一眼仍舊亮燭光的小院，輕聲喊道：“向大俠！”

聲音落下，向問天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蕭陽身后，懷里抱著劍，道：“蕭陽。”

對于他的神秘，蕭陽也已經習慣，低聲說道：“幫我盯住吳奇，看看他等會去了什么地方。”

“好！”向問天點頭應了下來，轉身就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從未曾來過。

吩咐完事情后，蕭陽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一開門就看到林紫玲正坐趴在桌子上，無聊地掐著蠟燭的火苗。見到蕭陽回來，一臉開心的站了起來，小跑上前拉著蕭陽，問道：“蕭大哥，你干什么去了，人家等你好半天呢。”

“沒干什么，出去轉了轉。”蕭陽笑著說道，“你不是要和周姑娘敘舊，怎么又回來了？”

林紫玲撇了撇嘴，一臉們悶悶的說道：“晴姐姐在配藥著，我說話她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老半天才答一句，好沒意思。”

“周姑娘可是要配藥救人性命的，你在旁煩她，她當然不理你了。”蕭陽搖頭說道，“也虧得人家性格好，若是我，早把你趕出去了。”

“嘻嘻，才不會呢！”林紫玲嘻嘻一笑，歪頭靠在蕭陽的肩上，說道：“蕭大哥對我最好了，不管什么時候都那么關心我！”

蕭陽翻了翻白眼，道：“你這丫頭，整天都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不是說了嗎，你還小，不要總是胡思亂想。”

“才沒有胡思亂想呢，人家都幫你問出了一個線索了。”林紫玲嘟著嘴一臉不服氣的說道。

蕭陽一愣，急忙詢問道：“什么線索？”

“晴姐姐說，醫者仁心不管好壞，都是以濟世救人為本。普天之下，沒有哪個大夫會用自己的醫術，主動地去殺人！”林紫玲撇嘴說道。

“大夫從不會用醫術，主動地去殺人？！”蕭陽低聲喃喃道，腦海中似乎閃現過一道亮光，卻一時間又沒有抓住。

林紫玲點頭，站了起來一臉肯定的說道：“所以兇手一定不是大夫，大夫都是救人的，怎么會去殺人呢。還有那個村子里的人患病，一定也是兇手下的藥！”

“不，不是這樣！”蕭陽搖了搖頭，雙眼輕輕閉上，努力回想著從第一具尸體發現開始，這段時間內發生的所有的事……突然，他猛的怔住了，林紫玲白天時說的一番話浮現在他的腦海：

“蕭大哥，那我以后就替你想自己。”

“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事，我幫你做了不就是代替了么。”

蕭陽整個人都怔住了，他抬起頭，滿臉復雜地望著身旁的林紫玲，良久后嘆了口氣，道：“是啊，大夫都是救人的，但卻通常都救不了自己。”

“蕭大哥說的我懂，醫人者不能自醫嘛，這很正常的。”

蕭陽張了張嘴，始終沒有將那句話說出口。夜總是漫長的，一宿未眠，在天亮快亮的時候，蕭陽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院子外面，向問天一臉嚴肅的說道：“他去了那個村子，周姑娘也在。”

“他們都去了？”蕭陽皺眉問道。

“是！兩人相隔不到半炷香時間， 但兩人彼此并不知道對方去了村子。”

“那他們現在人呢？”

“又走了，這次是結伴而行，但很奇怪，他們都沒有提起過昨夜自己的行蹤。”向問天皺眉說道。

“那他們昨夜醫治病人的手法如何？”

向問天想了想，說道：“周姑娘更勝一籌，同樣是去膿割肉，但周姑娘的手段比吳大夫要快出一倍。”

“我知道了。”蕭陽嘆了口氣，說道：“辛苦了，剩下的事交給我來吧。”

說完，蕭陽默默地轉身離開了，路過前院時目光看著為人把脈的周老先生，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似乎是發覺了有人看他，周老先生轉頭看了過來，見是蕭陽后，便笑著招手，道：“蕭陽，來這里，爺爺給你把把脈。”

“好。”蕭陽強笑著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伸出手腕放在桌上。

周老先生收起笑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一臉嚴肅的把了脈后，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后生，哪來的這么多煩心事啊。人這一輩子就短短幾十年，又都這么年輕，有什么好愁的啊！聽爺爺的話，年輕人就該積極快樂，什么事都會過去的，不要愁了。”

“多謝周爺爺。”蕭陽笑了笑，說道：“您是當今天下，最好的大夫。”

“呵呵，哪有什么最好的大夫，不過是盡份力而已。”周老先生呵呵一笑道。

“周爺爺，我問您一個問題，您不要生氣。”蕭陽斟酌了半晌后，小心翼翼說道。

“問吧。”

蕭陽深吸了口氣，說道：“倘若有一個大夫，他醫術高超，曾懸壺濟世，活人無數。但因一時誤入歧途，犯下了大錯，以至于害死了人命。您覺得他該不該原諒？”

周老先生愣了愣，皺眉說道：“以醫者來講，他有濟世之功，又因一時沖動可以原諒，卻不配做一個大夫。但若以法理來說，不論你是何種理由，都不能害人性命。殺人償命，他該死！”

“倘若此人是大功之后，且此人一死，很可能會致使于天下有大功的祖輩命喪黃泉，又當如何？”蕭陽再次問道。

周老先生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輕輕哆嗦了許久，低聲說道：“大功之后便能為所欲為嗎？天下英雄何止千萬，若后輩皆以大功之后而不罰之，那還要律法做什么……”

蕭陽到此番話后，起身對著周老先生躬身一拜，滿臉愧疚的說道：“多謝周爺爺，我蕭陽對不起你！”

周老先生身子微微一顫，眼睛有些慌亂地看著他，滿臉無助的問道：“他們……犯了什么法？”

蕭陽沉默了一下，如實答道：“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