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過了這么久，謝薇錦的怒氣可一點也沒少！

“早不顯擺，晚不顯擺，偏偏這個時候顯擺。帶套頭面回去顯擺也就算了，那些家具物什難不成也拉回去顯擺？”

月季不語。

謝薇錦越說越氣，“月季，你來我屋子里搬東西的時候，可是威風得很吶。”

“三小姐，奴婢只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辦事。”

“大小姐的吩咐？大小姐的吩咐就是讓你到我的院子里耀武揚威？”謝薇錦氣得頭昏腦漲，說到激動處，順手一個大耳刮子就甩出去了。

“啪！”

月季的耳朵嗡嗡作響，嘴角是撕裂的痛。

杜鵑心里一凜，緊張地看著自己小姐。

謝薇錦卻是滿意地笑了。

月季目光恭敬地送走謝薇錦，袖口下的手掌一片濕潤。

那是斷裂的手指甲劃破掌心后浸出的血珠。因為手掌攥成拳頭，血珠淌在掌心，除了痛，就是不舒服。

陰鷙的目光直到看不到謝薇錦的背影了，月季才回到一院。

拐角，月季伸手抓了抓被打散的頭發(fā)，故意露出撕裂的嘴角，把插在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掰成兩半，握在手里，徑直到了謝柔錦的屋子。

“月季……”薔薇正從屋里端著銅盆出來，看到月季的模樣，下意識地想提醒她整理好了儀容再進去。

可月季的動作很快，直接繞過薔薇，進了屋子。

薔薇不放心，對院子里的丫鬟招了招手，把銅盆遞給她，自己反身進了屋子。

月季已經(jīng)站在謝柔錦跟前，先是稟報了契約的事，然后順口一提，提到了遇到謝薇錦的事。

“她打的？”

謝柔錦的聲音里沒有多余的情緒，月季埋著腦袋，也看不到謝柔錦的神情，只點了點頭。

“小姐，三小姐也是無心的，之前您拿回您的東西，三小姐一時沒想開，所以才發(fā)泄到了奴婢身上，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傷了你們姐妹倆的感情。”

面對月季的體貼，謝柔錦很滿意，“你知道就好，委屈你了。”

月季又等了等，沒等來謝柔錦后面的話，詫異地抬頭。

這就沒了？

“我看你傷得不輕，下去自己擦點藥，三小姐那邊，你知道她是無心的就好。”

不是，我是你的大丫鬟，是你的臉面，你這樣就算了？

月季心里這么想著，也這么說了出來，只是說法比較委婉。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是小姐身邊的丫鬟，在外面就代表小姐的臉面，三小姐發(fā)泄在奴婢身上也是應該的，只要不是公然針對小姐就好。”

謝柔錦笑道：“你能這么想，我很欣慰，你是我的丫鬟，替我挨幾下也是應該的。當然，我也不會委屈你，晚飯給你加個雞腿。”

雞腿？

她的臉面就只值一個雞腿？

回到屋子里，月季越想越氣，也不管謝柔錦會不會聽到動靜，直接摔了一套茶具。

那是謝柔錦的，據(jù)說還是官窯出的，雖說不是什么大師之作，卻也十分值錢。

用月季的話說，勉強能撐起她未來姨娘的臉面。

知道今兒月季受委屈了，所以謝柔錦沒讓她在身邊伺候，晚飯后帶著薔薇圍著謝府轉了一圈，消食。

月季的晚飯是院子里的小丫鬟送來的。

一直都是這樣，月季自己在屋子里用飯的時候，都是小丫鬟用食盒送來，這種待遇自然不是一個丫鬟該有的。

可月季是大丫鬟，是最得謝柔錦寵信的人，謝柔錦一向慣著她，所以就一直這么放任。

“怎么全是素菜？”

而且，還只是兩個菜，一碗白開水。

月季真沒看出那是一碗湯，一點油氣都沒有。

“是小姐專門吩咐送來的，說是姐姐你臉上有傷，不能大魚大肉，醬油之類重口味的菜也要忌口。”小丫鬟邊說邊擺好了碗筷。

月季怎么會看上這些菜式？

“你讓小廚房給我做兩道葷菜，再給我熬一碗燕窩。”

“好。”

小丫鬟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到小廚房去了。

謝柔錦回來的時候，月季正美滋滋地在自己的屋子里啃著豬蹄，聽到院門的聲音，眼底的幽暗一閃而過，啃豬蹄的動作更囂張了。

“嘎吱。”

房門被突然推開，月季正欲發(fā)作，回頭一看，居然是謝柔錦！

不情愿地放下豬蹄，起身。

謝柔錦垂著眸子看了一眼，“自己就安排上了？”

語調太過平淡，沒一點起伏，月季猜不透謝柔錦的心思。

悄悄瞟了過去。

就連謝柔錦的臉上都沒有半點情緒。

“小、小姐……”

“伙食不錯啊，水晶豬蹄、血燕燕窩，珍珠米熬的鯽魚粥，還有下飯的小菜，什么時候，一個丫鬟的伙食有這么好了？”

“小、小姐，奴婢……”

“我記得我受傷那段時間，吃的可慘了，說是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米湯。這碗燕窩就厲害了，我平日里只有小小的半碗，有的時候半碗都沒有，一個丫鬟居然比我的還多，厲害啊。”

“小、小姐……”

月季驚恐。

平日她從謝柔錦的吃食里扒拉好東西給自己，身邊的小丫鬟都知道，就是廚房那邊也知道，可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謝柔錦就是個混不吝的，從來不關心這些。

今兒怎么突然到她的房里來了？

有些緊張。

是的，只是“有些”。

月季不認為謝柔錦能把她怎樣？

在謝柔錦身邊，她不僅有臉面，還是謝柔錦的得力助手。

謝柔錦若是想管好自己的院子，打理好“蜀繡樓”，將來順利嫁進容家，在容家立足，都離不開她。

心里的驚恐，不過是這些平日里私下的行為突然被人撞破，有些不適應罷了。

想通了這些，月季的底氣重新爆棚。

“薔薇，你今晚吃的什么？”

謝柔錦突然發(fā)問，身后的薔薇先是一愣，隨即說道：“回小姐，奴婢今兒晚飯吃的是麻婆豆腐和豆干炒肉，還有一碗白菜湯。”

“都是一等丫鬟，差別怎么這么大呢？人家就是血燕燕窩，你就是白菜湯，你說，你這是多不爭氣啊。嘖嘖嘖，我這個主子都沒喝上燕窩呢。”

“小姐，”月季不慌不忙地說道，“每次奴婢身子不好的時候，您就是這么吩咐小廚房做給奴婢的。”

“我今兒吩咐小廚房了？”

“小姐今兒沒吩咐，只是小廚房那邊習慣了這么操作，所以就給奴婢送來了，奴婢也是不想浪費。”

對月季的狡辯，謝柔錦不置可否，只打量著屋子周圍。

“梨花木的梳妝臺。

“那是小姐前兒賞賜給奴婢的。”

“檀木首飾盒。”

“這是小姐不喜歡了，順手賞賜給奴婢的。”

“喲，雕花大床啊，和我的床差不多了。”

“這是小姐換了新床后，看著奴婢喜歡，讓木匠順手給奴婢做了一個。“

“誒，蜀錦蠶絲被，這繡工，是‘蜀繡樓’的手藝吧？”

“回小姐，這是‘蜀繡樓’年前的貨，這床被子因為有瑕疵，所以小姐就拿給奴婢了。”

“如此看來，你在我身邊很有分量啊，但凡我有的，你都有一份，比我兩個堂妹還得臉。”

“小姐，是您說，奴婢就是您的臉面，您有的，都不會虧待奴婢。不管是在外面伺候，還是內院打理，您都離不開奴婢。”

“那倒是辛苦你了。”謝柔錦意味深長地笑了。

“回小姐，都是奴婢的本分，奴婢只求無過，能順利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抬頭看了謝柔錦一眼，月季斟酌地說道，“小姐前兒傷了腦袋，所以很多事兒都不記得。小姐待奴婢一直很好，從未把奴婢當下人……”

“沒把你當下人，難不成當你是姐妹，所以送了你這么多好東西？”謝柔錦打斷了月季的話。

“奴婢……”這話，月季不好接。

“好了，之前的事我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你說，這些東西不是我賞賜給你的，就是順手送給你的？”

“是，小姐。”

“那好吧，規(guī)整好后，登記在冊，放進小庫房。”

“小姐！”月季難以置信地看著謝柔錦。

謝柔錦好整以暇地迎上月季的目光，“你有意見？”

“小姐，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認為，這些東西您都賞賜給奴婢了，奴婢一沒犯錯，二沒不忠，你說收回就收回，奴婢倒沒什么，這些東西本就是小姐的，小姐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奴婢只是擔心被二小姐和三小姐知道了，她們會嚼舌根。”

“你還真是個忠心的，”謝柔錦陰陽怪氣地說道，“要嚼舌根的人，不管我做什么她們都會嚼舌根，我何曾怕過？再說，你也說了，都是我的東西，我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借給二房和三房的東西我都能拿回來，怎么，賞賜給你的，我就不能拿回來了？如果你非要我給個理由，那就是……”

謝柔錦嘴角笑容綻放，“我看你不順眼。”

“小姐！”

月季“撲通”一聲跪下。

之前送東西進來，在月季身邊伺候的小丫鬟也跟著跪下。

謝柔錦慢悠悠地走到桌邊坐下。

月季不死心，看來這一時半會她也走不了了。

正好，反正她也沒事，那大家就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