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萬景和再不復之前病懨懨模樣，身上白袍無風自起，眸子再不平和，竟是帶著血腥殺伐，但更多地卻是一股莫名的狂熱與癲狂！

若是普通練氣被他這么盯著，恐怕早被氣勢所迫說不出來。

還好沈塵并非普通練氣，看如今萬景和模樣，他雖然有些懵，卻也隱隱明白些事情。

“未曾見到。”沈塵搖頭。

萬景和全身氣息都是微微一滯，隨即不多言，直接踏空而去。

“萬景和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有一劍，可斬化神！”

“看來他是一心求死，怪不得如此人物，竟未在前線震懾，而是落在臨海市！”

沈塵若有所思。

而且看萬景和狀態，恐怕有入魔征兆。

“罷了，今日先不去學院了。”

萬景和若出事，相信曲松與柳蒼生也閑不下來。

“老祖，今日你為何展露化神氣機？你不知道，那萬景和都快把臨海市翻了個遍了。”臨海市李家老宅中，有人苦澀開口。

而在他身邊，赫然是今日給沈塵算命的瞎眼老頭。

“噗……”他轉身，偷偷吐了一小口血，悄然擦了擦嘴角。

隨即開口：“哼，萬景和一個生死而已，真以為我怕他么！”

開口之人，一身蟒袍，看起來四五十歲的年紀，雖是一頭黑發，但鬢角卻已泛白。

這中年人若是年輕十歲，長相倒也算俊俏，只是此刻他臉上浮現出一抹震驚。

“老祖，你受傷了？！”此人面露駭然。

“你與萬景和交手了？”

瞎眼老頭一臉無奈的擺擺手：“沒有，是被天道反噬了。今日遇到個硬茬子，差點逼迫老夫用出九道一問！”

“九道一問，您認真的？”中年人翻了翻白眼。

瞎眼老頭有些訕訕擺了擺手：“不過，李君，老夫還活著，除了你，沒人知曉吧？”

那中年人搖搖頭。

此人，正是李家一族現任的族長李君，也是李云雙與李昊的父親！

而面前的瞎眼老頭，便是本應該晉級化神失敗的李家老祖，李無道！

“天機閣為您遮掩天機，假死逃生，除了天機閣一些人與我，無人知道您還活著。”李君開口。

李無道點頭，似乎這才放心下來。

“前線那些混蛋也真是，這是把萬景和憋成什么樣了，感受個化神氣機，跟瘋狗一樣。”李無道帶著幾分幽怨的開口。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今日這種憋屈感了。

他能感受到萬景和升騰而起的殺意，帶著幾分讓人心寒的癲狂。

“這個我倒是略知一二，萬景和，的確被憋瘋了，他迫切想死，用出那最后一劍，不然也不會被打發來臨海市！”李君嘆口氣，開口道。

“哼，若不同為人族，一個小小生死而已，真以為自己臨死一劍可以斬化神？化神的強大，他不懂！”李無道突的冷哼一聲。

“是是是，您說的是。”李君苦笑，自己這老祖啥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好面，而且還喜歡裝逼。

按理說化神已超脫人類范疇，不知這問題是只有自己老祖有，還是其他化神也有？

“罷了，近來臨海市除了萬景和，還有其他事情么？”瞎眼的李無道擺擺手，重新盤膝坐下。

“倒是也沒有什么，柳蒼生活了，或者說留下一道殘念，近期倒是掀了些風雨。”李君開口，風輕云淡，仿若與他無關。

只是那瞎眼的李無道卻是皺了皺眉頭。

“柳蒼生，是個壞心眼的貨，老夫早就猜想，他可能與老夫一樣詐死。”

“動手沒？”

“就在昨夜，血殺堂主與一個神秘元嬰，兩人出手。”李君再次開口。

“柳蒼生死了？兩個元嬰，他若是只留殘念，撐死元嬰初期修為，而且臨海市除了任戰那個莽夫，應該無一人出手吧。”

“沒死，自爆時，萬景和趕到。”

“萬景和？”李無道眉頭皺起。

“不過老祖，到底為何？這臨海市雖然表面上只有任戰那個莽夫是元嬰，但暗地里我人類隱藏的元嬰并不少，為何沒有一人出手？”李君沉吟片刻，終究問出了自己心里的問題。

李無道轉頭，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有些恐怖，他冷冷一笑：“為何，你以為柳蒼生生前為何突破失敗？”

“據說是在突破化神之際被與妖獸共同阻擊而死！”李君眉頭皺了皺，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對，我人類每個化神晉級時，都是九死一生，妖獸不會讓我人類肆意增加化神，一百多人類突破，最終活下來不過寥寥二十人左右，九死一生并不為過，但柳蒼生的突破，在當年按理不應該有任何危機！”李無道開口。

“聽說，他當時甚至找來化神之上的無敵為他護道，還有十數元嬰，甚至還有兩三個化神，當然具體如何我并不知，傳言如此，恐怕并不太假。”李無道臉上依舊帶著冷笑。

“那……為何突破失敗，被人狙擊，而且，他竟能請得動化神之上的無敵？”李君面色駭然，第一次聽聞如此秘辛。

化神之上便稱之為無敵，要知道，人類之中的無敵最多不過五指之數，這些人每個都如同陸地神仙一般，擁有莫測威能。

東神區，人類八大區之一，甚至沒有一個無敵的存在。

柳蒼生晉升化神，竟能找來無敵護道！

“哼，這些你自然不知，老夫也是入了化神后才知道這些秘辛，只怪他得罪了一些人，他的身死，似乎并非只有與妖獸所為，還有第三方勢力插手！”李無道開口。

“你是說……小世界？！”李君面露駭然。

“一群老不死的人類蛀蟲罷了。”李無道冷然開口。

不過李君卻是面色大變，四處掃視一番，似乎生怕被人聽了去。

“老祖，慎言，我可不想家族毀在我的手上。”李君心驚膽戰的開口。

“瞧你沒出息的樣子。”李無道嘟囔了一聲，卻是停止了這個話題。

“家族內的天機閣，有何動作沒有？”李無道再次問道。

李君欲言又止。

“說，婆婆媽媽的，老夫就不該選你當族長！”李無道不耐煩開口。

“應該是有人與弟弟接觸，甚至還與李昊有過接觸，你知道，他們推衍天機，我不敢了接觸太多。”李君開口。

李無道點點頭，并未對此發表什么言論。

“李昊那孩子的身世你也知道，我對不起他……”李君開口，話只說了一半。

“我明白，只是，若他真的走上邪路，我也希望你不要阻攔！”李無道再次開口，只是聲音多了幾分殺意。

“嘿，天機閣，我也沒想到，竟也有蛀蟲在其中。”李無道漆黑的雙目，在這一刻，似乎更加幽深。

“李莽，你這個弟弟，可并非表面看起來是個莽夫，他的心思比你還重，當年在大荒救下他，不知是我李家之福，還是禍端。”李無道開口。

李君沉默，不知該如何接話。

李家，也并非世人看上去那么風平浪靜，偌大的家族，也總有些勾心斗角之事，尤其是再加上天機閣的某些蛀蟲，這些年，李家看似風光，其實內部也是一團糟。

“對了，這幾日無事不要找我，我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小家伙，老夫一個化神，竟追溯不完他的曾經。”李無道開口。

李君點頭，沒有多言，也并未問那人是誰，當即離開。

李家老宅并未在李家府邸，而是建在臨海市的邊緣，一處土丘之上。

遠遠看去，如同一座破廟一般，不像有人居住的痕跡。

但誰又知道，這里，竟是住著一個化神！

“有意思的小家伙，追溯三百二十年，竟還未追溯到你初始，你到底是何人？”待到李君走后，他再次想到沈塵。

“有意思的練氣，待老夫傷勢好了，明日再去尋你。”說著，他噗的一聲，又小口吐出鮮血。

六道一問，他已經盡了全力，天道反噬之下，讓他受了不輕的傷勢。

“不過，這倒也是修行的一種方式，若是真能看清此人前世今生，對我修為恐怕也大有裨益！”李無道喃喃開口。

推衍一道之人，修行方式便是推衍，他們喜歡找一些難以推衍的人或者事，以此修煉。

而到了李無道這等境界，對普通人的推衍早已沒有絲毫難度，同等級的化神，又不敢去推衍。所以此次遇到沈塵，他是真的生了興趣。

“噗……”又是吐了一小口血，李無道苦笑著搖搖頭，再說，自己一個化神，總不能栽在一個練氣手里吧！

小子，你給老夫等著！

說罷，盤膝坐下，不再言語，開始全力恢復傷勢。

而另外一邊，沈塵回到住處，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床榻之上，那心形的火紅色吊墜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待沈塵進門，吊墜浮現出赤色神芒，柳蒼生出現。

依舊是背對著沈塵。

“你恐怕有很多問題吧。”柳蒼生開口，并未隱藏。

“問吧，可以回答的，老夫全部回答你。”柳蒼生開口，竟是帶了幾份灑脫。

“你為何背對所有人，盡管你只是一道殘念，曲松等人應該都見過你的面目，為何背對所有人！”沈塵直接開口，目光炯炯的盯著柳蒼生。

對啊，柳蒼生這么聰明的人，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心里所想。

那么大的漏洞，他自己又何嘗感受不出。

只是這個問題出口，柳蒼生沉默了。

“你只是練氣，待你入了結丹，不……筑基，我便可告知于你此事。”柳蒼生開口。

沈塵點頭：“你是否把我與你妻女作為餌，引誘來伏殺你！”

一針見血，沈塵不愿拐彎抹角，直接開口。

“對，的確如此，不過最終的自爆……”柳蒼生痛快點頭。

但就在此時，沈塵打斷了他。

“但，你最終的自爆應該是真實，盡管你不是救我而死，我依舊會存著對人類之情，并且會照顧好你妻女，你沒想到萬景和會來，是么！”沈塵開口。

當他今日見到萬景和之后，他便想通了一些事情。

以往他以為萬景和是柳蒼生計劃之中的一環。

但，今日見到的萬景和讓沈塵確認，這就是隨時可爆發的一個移動炸彈，柳蒼生不可能如此草率的加入到自己計劃之中。

“你死了，所有的因果便落在妻女身上，你的目的是讓我照顧你的妻女，但給別人的感覺是你要讓我心向人類！”沈塵平靜開口，他想通了所有。

但依舊有一事不明。

“你為何如此看好我，就像你所說，我不過是個練氣！”沈塵再次開口，這件事情，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柳蒼生生前為化神，就算死后也可輕易攪動臨海風云，自己只是萬千練氣之中的一員，如何能讓柳蒼生如此看重？

“你……是練氣？”

“一日練氣十層，可逆伐筑基，你見過這種練氣？”柳蒼生突的聲音有些怪異。

“你現在告訴我，明日你筑基，后日你元嬰，我都相信！”柳蒼生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

沈塵啞然，似乎……的確沒有這樣的練氣。

起碼，地球的人類之中恐怕沒有。

自己練氣二十層，無論是修真功法還是神通，盡皆宇宙頂級，而且自己前世貴為仙尊，一日練氣二十層，的確只是正常操作，但放在正常人身上，不可能發生！

并且沈塵硬抗丁崇山，那一擊，還是讓柳蒼生背的鍋。

“倒是我鉆牛角尖了。”沈塵吐出一口氣來。

無論前世今生，他最恨的，便是被人背叛，所以，顯而易的事情，他一直未曾看懂。

“不過，如今說什么都晚了，我必須要去前線了，就在近日。”柳蒼生突的嘆口氣。

“希望你照顧好我的妻女，其實就像你所言所想，我的妻女一直都是誘餌，自我身死道消那日起，她們便是誘餌，但她們釣的并非，而另有其他，只是沒想到，出了你這個意外。”柳蒼生嘆著氣，聲音似乎多了幾分愧疚之意。

“但我柳蒼生既然生而為人，雖然我修為不高，但……為我人類，我愿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妻女又如何，若真的有一日在人類滅絕與妻女之間選擇，我依舊會選擇人類！”

“舍二人，為大家！”

沈塵沒有懷疑。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其實早已明白柳蒼生是一個什么人。

無法明確好人與壞人。

他可以為了人類死而后已，為了讓人類天才心向人類置自己生死于不顧，但他甚至喪心病狂的可以為了人類犧牲任何人，甚至妻女，甚至沈塵！

“那一日，我本可以用自己換取吳三多一命，我沒有換，因為我活著比他價值更大，我活著可以讓你這個天才再欠一條命，不過終究是差強人意，我這條命，暫時算不到你與人類因果中了。”柳蒼生再次坦然開口。

“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但我明白你是一個什么人，在小家與大家之間抉擇，你定會抉擇小家，在你心里，身邊的人在全人類之上！”柳蒼生繼續開口。

沈塵默然。

他承認，的確如此。

拯救地球，曾經他想的，順手拯救而已，若真的在全人類與親人朋友之間抉擇，他定然毫不猶豫選擇親人朋友！

前世，他并未在任何親人朋友之外感受過絲毫溫暖。

但這一世，似乎有些不同了。

就像柳蒼生所說，我一人之死無法讓你心向人類，那百人，千人，萬人，百萬人，難道真的無法觸動自己？

“吳三多……”他又想起了那個漢子。

萍水相逢，卻是舍身救下自己。

“人類有你，大幸！”沈塵開口，卻也是只能復雜的吐出這幾個字。

他無法評價柳蒼生，就像他自己已不覺間被影響了一般。

“哈哈哈，你不過練氣，不用想這么多，不入元嬰，對人類大局不會有絲毫影響，你也不過是我柳蒼生一步閑棋，很多事情，其實看的太明白反而是一種負擔！”柳蒼生突的大笑，隨即開口。

沈塵點頭，今日所有事情都說開，沈塵心中也是松了口氣。

他與柳蒼生不是一路人，但對柳蒼生，他在這一刻，竟真的生出敬佩之意。

無關修為。

這一路走來的一切算計，若說柳蒼生有私心，的確是有，他的一切計策都把自己妻女摘出，不論如何，沈塵總會保護他的妻女，但更多的，卻是一步步把沈塵推向全人類。

不管沈塵再如何天才，他畢竟只是個練氣。

只是針對一個練氣，便如此竭盡心力的推動，沈塵自愧不如。

畢竟，柳蒼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至于柳蒼生說的順勢而為，他根本不信！

柳蒼生以往的謀劃，絕對與自己無關，但近期的事情，全部都在圍繞著自己運轉。

緊接著悟道鐘為自己背鍋，他何嘗不是讓自己認識曲松，那一句他選中之人，恐怕并非自己所想那么簡單，恐怕是有著深層含義，讓曲松對自己刮目相看！

第五競技場，曲松出現，不惜為自己得罪李家一系，恐怕也有柳蒼生選中之人這句話的庇護在內，不然曲松一直不問世事，而且柳蒼生便藏在自身玉墜之中，曲松完全沒必要出現攪入學院內斗之中。

對！出現幫了自己，曲松便會一只腳直接踏入學院內斗。

而且月考讓自己入重點班，甚至不阻止自己直接對丁崇山出手，恐怕柳蒼生都有自己的考量。

但是，所有前來幫忙之人，全部與我產生了或多或少的因果。

曲松、任戰、萬景和……

萬景和……真的未在他預料之內嗎？

一個臨死可斬化神的強者，而且萬景和絕無派系之分，此人難道真未在柳蒼生的算計之中？

沈塵不信！

也不愿相信。

他揉了揉額頭，滿臉無奈。

若這一切全在算計之中，把一切串聯的話，這一切都是在為自己鋪路！

結識所有臨海市高端戰力，讓自己入了這些人的眼，那在他走后，起碼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動自己。

如今，我的對手，只剩下學院內部的派系斗爭。

但曲松會支持我，自那一日看的話，任戰也會支持我。

甚至……可能萬景和這個核彈，在關鍵時刻也會支持我。

李家一系，軍中一系我得罪的所有人，絕對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我。

難道……這一切，他都考量到了？

甚至，他的離去也考量到了？

或者說，所做這一切，一環扣一環，最終，不僅讓自己心向人類，還會照顧他的妻女，甚至為自己鋪平的后路，還為柳蒼生他自己的離去做好了鋪墊！

“此人……竟是恐怖如斯！”

沈塵想通所有，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宇宙中的智者他見過很多，那些人甚至以星系為棋盤，肆意揮灑才智。

柳蒼生其智商，沈塵看來足以與那些人相提并論！

要知道，他不過是個化神，還是個死掉的化神！

“你不傻，如今應該串聯了所有，我的確為你已經掃平了臨海市所有必死的威脅，結丹之上的修士短期內無人會對你出手，但一些磨難在所難免，好好在臨海市修煉。”柳蒼生開口，不再隱藏。

深深看了一眼柳蒼生，沈塵開口：“我不明白。”

“心向人類，短短四字，你為何會做到如此境地，全人類，與你何干！”沈塵一字一頓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