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尺紅墻道,片瓦琉璃弄。
思求半月雪,卻是夢中鄉。
……
這年頭打仗,北方比南方要熱烈的多,好似自古至今都是如此,畢竟京城向來多置于北境,南方甚少,因此爭斗的兵家重地也在北方,按這樣來說,安先生同我是絕不該往北方走動的,戰事無眼,若是遭了罪,那就是自己運氣不好。
可安先生不。
他好像就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風塵仆仆跑了很多天,急匆匆在京城找了旅館住下。
這些戰爭頻繁的日子,往年的古建筑多沒有人管理在意,就算是昔日的皇宮,存在與否都算不得重要。
巧是近冬日,北境早早降了雪,落在昔日宮闕的琉璃瓦弄,角角落落,給紅宮墻染了一些白,偶有梅枝伸出來,美的不可方物。
上頭似乎在談些什么,戰爭難得停了,少見的平靜日子,大學里的學子們盡數都出了門,就在小吃街走走,談些家國情懷,私門小戶的事情,就連那些做生意的也出來走動,一時間熱熱囔囔。
安先生在京城里呆了好幾天,好像終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人,就帶著我去了其中一個路邊茶館,驚堂木一拍,惹來一眾視線:
“各位路過的,且聽我講個故事。”
茶館甚少有人見到這種突然出現的說書人,對于那些平民來說,聽書似乎更像是上層人才會有的享受性的一種活動,因此有駐館說書人也多是那些規模比較大的茶館子。
有故事聽,大家就紛紛叫好,還有人在底下喊著,
“先生講水滸傳!”
“那不行,還是得講西游記有意思。”
“要我說,聽說那些讀書人的報紙上最近有新上的武俠故事,要講那些才好!”
現場頓時一片亂哄哄的——但安先生是全然不管的,他需要聽客,卻又好像不是那么需要。
他的故事更多是講給自己或是寥寥幾人聽,其它若是有人喜歡的話,就當作一個分享——所以他不在意如今現場的人都在說些什么,只是按照自己的節奏開口:
“今天不講那些,講一個大家都未曾聽過的故事。”
“好!”
有人在喝彩。
“新康的國土面積比起初朝來說,要大上不少,其中有不少都是往西域那邊打下來的地盤——那時候的新康始皇喜歡打仗,他的國家本來就是他在馬背上打下來的,但是作為一個莽夫,他其實不怎么清楚管理國家,最后將這件事情交給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新康的第二任皇帝,康成帝。”
“康成帝就這樣接下了一個爛攤子。”
大概是因為安先生開口了,現場漸漸安靜了下來,有個穿著一身洋裝的少女似乎也被吸引到了,跑來在現場坐下。
她大概是某個留學歸來的小姐,只是穿的不是常見的洋裙,而是男子樣式的西裝西褲,又將自己的長發盤了起來,因為坐在我的身后,我就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少女長得好看,明眸皓齒,眼睛里都是光。
她點了杯茶水,然后就坐在那里聽,
我似乎看到安先生瞥了她一眼,只是動作快的仿佛我看錯了一樣。
“只是西域雖然打下來了,一個最西邊的國家卻是沒有同新康合并,而是成了新康的附屬國——這要管理起來也是很煩的,也因此成了康平帝,也就是始皇帝留給康成帝的一個極大的爛攤——其實整個國家的國政都稱得上爛攤子,但這個更煩。
因為這攤子不收拾不行,若是處理不當,怕他們又反了——畢竟康平帝已經把新康給打窮了,要是再打也不行,國家禁不住這么造了。
于是康成帝只得是熬了幾個通宵和自己的臣子們商量對策,最后商量出一個最樸素的方法——聯姻。
反正康成帝還小,后宮里也挺空的,多納幾個西域美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康成帝一想,這也是個辦法,于是就叫了使臣,給他一個圣旨,把他打發去了西域的那個國家,等到一個多月后領回來一個帶著嫁妝的西域美人,也就是當時西域王唯一的女兒,西域公主塔吉古麗。
這個公主當晚就被封了麗嬪,送進宮去了。”
聞此,茶館喝茶的人們有些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只是安先生還在接著講,大家就又接著安靜了下來。
“只是公主本是西域的雄鷹,卻被強行折斷了翅膀送進深宮,她一時間難以接受,漸漸就有了心病,成了個病秧子,康成帝也不是什么在意后宮的皇帝,沒有人在意公主,她也沒有熟識的人。
時間一長,雖然說是個后宮的娘娘,卻成為了一個沒有任何人在意的人——沒人愛她,也沒有人恨她。
這是一個后宮里的透明人。
她還念著故鄉的景,念著故鄉的每一寸土地和她的阿父阿姆,她盼望著回家,只是幾年的休養下來,康成帝已經開始惦記著徹底解決西域的隱患——這件事被她知道了。
更巧的是,她意外得到了一件奇物。
一時之間,這個女子竟是升起了一絲張狂的年頭來——她要殺了康成帝,保護自己的國家。
其實這是個想當幼稚的念頭,畢竟沒有人保證如果塔吉古麗被發現,這個國家會有怎么樣的天降之災。
但那時候的公主,已經魔怔了。
她聽不得勸,聽不進勸,就這樣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