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大兩歲，她愛笑，他覺得她笑的時候，比電視里的明星還好看。

他第一次帶她去電影院，是他17歲那年的情人節。

他好不容易搶到兩張電影票，敲響她家的門，門一開，是她母親，一緊張，喊道：媽。

她母親愣了一會兒，咯咯大笑，把她叫出來。

路上她笑個不停，他也不惱，他喜歡看她笑。

看電影期間，他想拉她的手，可直到電影結束，他也沒那個勇氣。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說手冷，可他卻讓她把手放兜里。

到了家門口，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把門一摔，留下神情木然的他。

20歲那年的情人節，他依舊帶她看電影，這次雖然牽道了她的手，但卻過了回宿舍的時間。

她說，要不我們今天住外面吧。

他搖搖頭，背著他，朝宿舍狂奔。

果然，大門已經緊閉，他求了半天，宿舍阿姨才罵罵咧咧地把門打開。

她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當著阿姨的面，咬了一口那因為奔跑而漲得通紅的臉，隨即轉身進了宿舍。

他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直至阿姨輕咳了一下，他才回過神，臉上的紅更甚了，逃似地離開。

銀白的月光灑在操場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聲，譜出一曲曲扣人心弦的旋律。一位少年，在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跑著，直至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她靠在窗口，看著操場上的人影，無奈的笑容中滲出一絲甜蜜。

30歲那年的情人節，他和她領了結婚證，前往巴黎度蜜月。

白天，他帶她去盧浮宮、巴黎圣母院這些地方，她看著這些建筑笑，他看著她的笑容笑。

晚上，他帶她去塞納河邊欣賞風景，月光下的埃菲爾鐵塔，耀眼在整個巴黎。

她靠在他的肩上，說：有你真好。

蜜月結束，準備回國，可護照卻不見了，他急壞了，帶著她從這條街找到另一條街，找了一天，都沒有收獲。

他見她一直沒怎么上心，一臉平靜，第一次吼她：你怎么一點不著急？

她微微一笑，說：不是有你在嗎？

一句話讓他釋然，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之前準備說出的話全部咽進肚子里。

40歲那年的情人節，他做了一桌子菜，很簡單的家常菜。他還買了一束百合放在她的椅子上。

她看到花，幽怨地罵道：都老夫老妻了，不害臊嗎？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心里還是很開心。

一屋，兩筷。

他嘿嘿一笑，牽動臉上的皺紋，催促她快吃。難得吃到他做的飯菜，她吃得津津有味。

吃到一半，兒子突然回來了，見到桌上的飯菜，頓時眼前一亮，道：爸，你做的？好像很好吃的樣子耶，哦，對了，好像今天是情人節。說著用一種鄙夷的眼光看著他，繼續說：都一把年紀了，還想泡我媽？

他愣了一會，抽出皮帶，喊道：小兔崽子，給我站住！

她咯咯地笑個不停。

70歲那年的情人節，他坐在病床邊，雙眼通紅，她則趟在床上，嘴唇蒼白，身體虛弱，可能隨時都可能離開。

兒子和兒媳站在他身旁，孫子拉著他的衣袖，說：爺爺，您去休息一會吧。

他低頭撫摸著孫子的臉龐，說：你先出去玩會吧，你奶奶可能就要醒了。

兒子在旁邊說：爸……

他打斷兒子的話，說：你們先出去吧。

可你已經兩天沒休息了，兒子說。

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兒子嘆了一口氣，只得領著妻兒出去。

他緊握住她冰涼的手，突然，他感到她的手動了一下，他立馬讓門外的兒子去叫醫生。他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說：我在呢。

她慢慢張開眼睛，氣若游絲。

她努力睜大雙眼，看著眼前這個老頭，是這個人，陪伴了她一生。

可惜，不能陪他走到最后了呢，她苦笑著，眼角漸漸溢出淚水。

她讓他把耳朵放在她嘴邊，她說了三個字，便閉上了眼睛，離開了。

這時候，兒子帶著醫生進來了，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雙手握住一位老奶奶的手，兩行熱淚已經打濕了衣衫。

醫生走到老奶奶身旁，捏了捏脈搏，對著兒子和其他人搖了搖頭。

她走了，他沒有揭斯底里，沒有嚎啕大哭，他顯得異常平靜，唯有那兩行熱淚表達他的悲傷。

不知不覺，在場的人被這種情緒感染，就連醫生這種看慣生死的人也不禁濕了眼眶。

有個年輕的女醫生喃喃道：可能，這就是老一輩的愛情吧。

平凡，而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