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音下班之前照例先轉去三樓看時也。

時也站在窗臺前，雙手扶著欄桿，遠眺著窗外，眼神在專注與呆滯之間游離，像是站了很久。

下床是倪音允許的，她和他說過術后適當的走動有助于身體的恢復。

“咚咚。”倪音敲了兩下門。

時也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倪音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后。

“狀態越來越好了。”她沖他笑了笑，“但是走太遠站太久，當心拉扯到傷口。”

時也點點頭，慢慢地往回走。

倪音背著手，猶豫著要不要去扶他一下，想來想去，最終作罷。他自己能走，攙他一把既顯得多余也會有假公濟私的嫌疑。

“你要下班了嗎？”時也問。

這些天，他已經摸透了她的規律，她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是來看他，下班前最后一件事也是來看他，正如耿濤所言，她是個負責任的好醫生。

“對。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話找護士，護士會聯系我。

時也看著她，有一瞬，他很想問問她，他就不能越過護士直接找她嗎，就像耿濤一樣，擁有她的微信。

他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驚了一下，隨即意識到自己最近雜念略多。

“時也？”

“嗯？”

“沒事的話我先下班了。”

“好。”

倪音沖他揮了下手，正準備抬腳離開，就聽時也又喊了她一聲倪醫生。

她回頭：“還有事？”

“抱歉，這幾天因為外賣的事情給你造成了困擾。從明天開始，外賣不再送過來了，等我出院之后再好好答謝你。”

倪音一愣，沒想到她多次拒絕都沒有拒絕掉的外賣他會主動喊停。

“不用了。”她忙說，“你已經謝得夠多了，要是每個患者都和你一樣，醫院的食堂都要關門了。”

時也沉默了幾秒，然后順水推舟應了聲好。

倪音看他回到床上，側身背對著她，有一瞬竟有點失落。

第二天，外賣果然沒有再送來，被云喂養了幾日的一群人再次回歸了食堂。

“今天到點我就在等小鄭了，誰知道他竟然沒有來。”

“凡凡姐等男朋友都沒有這么用心過。”實習醫生小趙開玩笑。

“可不。”

眾人笑。

“被好吃好喝養了幾日，嘴巴都養刁了。”徐凡凡撥弄著餐盤里完全沒有油水的包心菜，“也不知道這個‘田螺姑娘’還是‘田螺先生’的會不會再出現。”

“同問，希望Ta還會再出現。”

“你們吃白食上癮了吧。”護士長劉婷說。

“婷姐你沒上癮嗎？”

“我上癮是上癮了，可心里總歸是不踏實。”

“哈哈哈，其實我也是，我每天邊吃邊在想到底是哪個鉆石王老五隱藏在患者之中，他會不會是沖我來的哈哈哈哈。”

“看把你美的，快都別瞎想了，趕緊吃吧，雖然食堂味道不咋滴，但也是‘粒粒皆辛苦’的。”小趙指指倪音，“看人家倪醫生都快光盤了。”

眾人順著小趙的視線看向倪音，這才發現今天倪音一直沒有說話。她平時就話少，但今天的沉默似乎還伴著一點點低氣壓。

徐凡凡咬著勺子湊過來：“音音，難道你的味蕾都沒有落差感嗎？”

倪音搖了搖頭，她倒是沒什么，雖然她小時候被奶奶養得很好，但其實她對吃食并不挑，再加上后來減肥，更難吃的減肥餐她都吃過好幾年，食堂大師傅的水準，滿足她綽綽有余……她的落差感，是在心上，外賣停了，就意味著“不愿透露姓名的粉絲”和“不愿透露姓名的患者”之間那種隱秘的默契，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