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感到想象中的痛覺，反而是一聲奇怪且兇猛的犬吠傳到耳邊，肖文急忙睜開眼睛。

“啪嗒，啪嗒。”

幾滴褐色的血液滴落到他的臉龐上。

肖文吃驚的看到泰坦暴猿的脖子上掛著個小牛似的黑犬，正瘋狂撕咬著巨猿的后頸要害，那些褐色的血液便是從泰坦暴猿的脖子上甩下來的。

而泰坦暴猿的胸膛處則有一片焦紅，應該是剛才脈沖槍的最后一擊造成的。

呵，傾盡全力不過是這點傷嗎？

眼下雖然不知道黑犬從哪里來的，但它應該是在最后關頭救了自己一命，如果能活下去，自己的食物分給它些也不是不可以。

再看向天空，泰坦暴猿對小黑的進攻變得異常焦躁，它伸手想去捉小黑，卻被小黑靈活的跳下來逃走，且挑釁般發出如狼嚎似的犬聲。

在寬闊的草地上，僅僅比拼速度，體型碩大的巨猿顯然不是小黑的對手。

肖文看的出來，黑犬是想將泰坦暴猿引離他們這些傷員。

林江沒想到，小黑是主動沖出去的，在金甲被拍飛只剩肖文隊長的時候，按捺不住的小黑像個如同看到獵物的獵犬，向前沖刺時帶出一陣風壓，也讓林江的耳膜逐漸聽到一種來自血液的振動。

他很奇怪這種壓抑的感覺，像是從內而外發散出來，有什么東西似乎在擠壓著他的五臟六腑，身體內部的每一個器官，要把他的身體撐爆。

“咚！咚！”

他的視線隨著沉重的心跳，一下變得模糊，又一下變得更加清晰。

模糊時，他仿佛深陷黑暗，周圍到處是冰冷的廢墟；清晰時，他仿佛看到各種奇怪的光芒，照應出村子以及村子周圍的事物。

模糊感愈加深了，周圍的氣溫似乎在不斷下降，時間也仿佛停滯，他甚至無法看到近在眼前的幻月，只有不斷深陷的黑暗像有生命一般在身邊流動。

他像掉進了流沙之中，只不過這是暗黑的沙漠，連伸出手發出求救聲音的機會也沒有，喉嚨緊緊地黏在一起，一根手指也不能動彈。

這些黑暗的流沙仿佛在不斷蒸干他的血液，他感覺身上無比的燥熱，每一寸肌膚都如同在針尖上滾過，灼燒的刺痛感讓他的心跳更加劇烈，耳朵似乎貼著被敲擊的擂鼓。

在黑暗中閉上眼睛，看到的還是黑暗嗎？不知為何，林江的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時間仿佛過去很久很久，他再次睜開眼睛，卻又感覺只是一剎那的功夫，漂浮的氣體，光怪陸離的細線，呢喃的聲音涌入他的眼睛和耳朵。

林江竟然看到整個村子都處在他的視野當中，且散發著淡淡的白色霧氣，遠處有兩道不同的光團在追逐著，村北的密林中還有一道更小的光團靜靜地待在那里，另有一道差不多大的光團在村子東南方向。

身體里似乎有著無盡的力量噴薄而出，在他的眼里，自己的一雙手掌晶瑩剔透，金色的血液帶著點點紫色的星芒在血管中快速流動著，世界宛若就掌握在這雙手中。

這種奇異的狀態沒有持續多久，幻月的一聲輕喚將他拉到現實當中，伴隨著清涼的風吹在身上，周圍的光芒逐漸消退，回歸平常的色彩。

“哥，你怎么了？”

幻月拉著林江的衣角，水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的像看著個陌生人一般。

林江突然感到一股心疼，他拍了拍幻月圓圓的腦袋，輕笑道：“沒什么，有些走神而已。”

在巨猿和小黑的追逐中，兩架武裝直升機匆匆趕到，幾發白流星般的導彈拉著細細的長煙呼嘯著朝巨猿飛去，炸裂的碎片將泰坦暴猿身上轟出道道褐色的血痕。

林江輕嘆一聲，導彈這種熱武器始終沒有退出歷史的舞臺，特戰隊的輻射槍和村民手里的鐳射槍雖然都是以發射的高能激光毀傷目標，但終究不是完全成熟的技術。

只有大型的固定平臺才能有足夠的能量供應，發射毀傷一切生物目標的超能激光，且不管是特戰隊還是民兵組織，得到的都是簡版脈沖槍，和供應軍方的天差地別，能量無法足夠集中攻擊一點。

他們手上的脈沖槍發射的激光，二十米之后的散度差就達到十厘米以上，有效殺傷距離不超過五十米，所以有的城市特戰隊根本不屑于使用這種看似霸氣實則雞肋的高能武器。

而現代導彈所裝的已經是第六代烈性火藥，爆炸產生的能量和高強度破片殺傷，并不比高能激光遜色。

兩架武裝直升機上面攜帶的天石對地導彈是專門對變異獸設計的增強型彈藥，對S級別的泰坦暴猿同樣具有致命的毀傷效果。

武裝直升機駕駛員剛想對同樣是變異獸的小黑下手，耳麥里便傳來劉遠山命令的聲音：“不要攻擊那條黑犬，我們需要它。”

“是，明白。”

泰坦暴猿見勢不妙，卻并未著急退走，身上承受著不斷增加的傷痕，冷靜的注視著在半空中盤旋的武直，紅色的眸子里逐漸露出殺機。

林江暗道一聲不好，他看到泰坦暴猿手里攥著塊石頭，雖然相距甚遠，但是巨猿的小動作在他眼里一清二楚，就像近在眼前一樣。

“遠山叔，快讓直升機緊急避讓，巨猿手里有東西！”

林江雖然及時提醒了剛有些松懈的劉遠山，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塊不知道巨猿從哪里摳的水桶大小的石塊，十分精準的擊中其中一架武裝直升機的尾翼，冒出一團橘色的火焰。

機體內的告警信號瘋狂閃爍，完全受損的尾翼無法再提供平衡和轉向功能，駕駛員冷靜的執行早就演練過的墜機操作，努力控制直升機墜落時的姿態，機艙內并未載有成員，只有一名副駕駛在緊盯著儀表盤，雙手緊緊的抓著支撐桿。

但泰坦暴猿可不愿放過掉落的鐵鳥，它做著歡呼的動作，向墜機的位置跑去，大地在輕輕顫抖。

另一架武直駕駛員見狀把所有天石導彈全部發射了出去，并在巨猿周圍瘋狂轉圈，用機載重機槍射擊，試圖吸引它的注意力，為墜機的戰友爭取逃跑的機會。

一時間場上風云突變，雖然泰坦暴猿被導彈轟擊的滿身血跡，但是仍有余力，它扛著彈雨硬是來到已墜落到地面的直升機前。

直升機墜地瞬間，墜毀傳感器和易斷連接器切斷了郵箱和電氣系統，機體下方的緩沖裝置救了駕駛員一命，但是副駕駛卻被機內崩飛的碎片擊中。

地面被急速轉動的旋翼帶起大片飛揚的灰塵，遮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卻不包括緊盯著現場的林江。

那些灰塵顆粒在林江的眼中是懸浮著的，做著無規則的運動，至少他想仔細數的話，可以一個個數下去。

他看到武裝直升機的駕駛員在掙扎著爬出左側的艙門，臉上帶著從額頭不斷滑落的血跡，決絕的拔出手槍朝正在靠近的泰坦暴猿射擊。

巨猿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那名駕駛員，流血的眼角透出一股兇狠，右掌高高舉起，下一刻就要將駕駛員置于死地。

“夠了！”

林江說出這句話時，不自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引起周圍人的反應，卻讓幻月不明所以，覺得自己的哥哥今天十分怪異。

難道幻月沒聽到我說話？可是我明明說了啊？也不對，他是對泰坦暴猿說的，那一刻他有種就站在巨猿面前的感覺，對自己可以制止泰坦暴猿非常自信，如同俯視巨猿的王者。

泰坦暴猿愣了一下，他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可又不是眼前奄奄一息的人類，好像那人就站在他身邊，站在他面前，無處不在一般。但是全身的疼痛又讓他體內的血液暴動，急于想殺死眼前的人類泄憤，區區一聲人類的柔弱吼叫根本無法阻止它的憤怒。

可奇怪的是，它的手怎么也放不下去，更別說使勁給躺在地上的小人來一巴掌，就這么直愣愣的舉在半空，場面一時十分詭異，卻只有地面上躺著的人和林江能夠看到。

片刻后，它有些害怕了，甚至生出一絲恐懼，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一種來自血液的顫抖很快傳遍它的全身。

它最終選擇妥協，很順利的收回自己的手，在胸膛上摸了摸，以便確認這還是自己的手掌，沒有被其他什么東西附體。

塵土散去，泰坦暴猿已經不見蹤影，只有還在半空中盤旋的一架武裝直升機，發出嗡嗡的轟鳴聲，駕駛員得到何遠山的命令，不要再去追泰坦巨猿，原地待命。

隨著確認周圍已無危險，受傷的駕駛員被抬到降下來的直升機上，那名副駕駛也命大，機體內的碎片沒有傷到他的動脈，只是落地瞬間巨大的慣性將他撞暈過去，此時和身受重傷的齊榮躺在一起。

“先把傷員送去市里最好的醫院，我們先留在村里。”

何遠山吩咐肖文先走，他明天再返回市區。

肖文雖然對何遠山的命令不解，但還是照例執行，當過兵的他懂得服從命令是他們的天職。

面對駕駛員的奇跡逃生，和泰坦暴猿無故離開的原因，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討論，村子里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