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皇后生辰，舉國歡慶。

丞相府門口，兩座石獅冷眼看著面前的百態人生。

“母親。”

穆清姍姍來遲。

其實也說不上遲到，只是安夫人心中打鼓，來得格外早一些。

距離要出發的時辰還早些，至少，安顏還沒來。

安夫人本想漠視，但想到什么，面上還是掛著溫和的笑，正如往日交際時的模樣。

“來了。”

雖是假面，卻要比平日里見到穆清就恨不得殺了她的那副模樣好多了。

穆清見她這般，唇角的笑容愈發深刻。

正在二人無言之時，安顏款款而至，無論是頭面抹額抑或是衣服布料皆是上等，和穆清站在一起，襯得穆清更加不起眼。

“顏兒，快過來。”

安夫人心情才好點。

只是轉頭看向身旁的安丞相時，發覺他面色黑沉，嘴角的笑容也收斂。

“上車！”

狠狠地瞪了安夫人一眼，他攜著安遠上了第一輛馬車。

“顏兒。”

安夫人皺了皺眉，叫了聲安顏，安顏瞬間理解她的意思，挽上她的手腕，一同往第一輛馬車走去。

見此，穆清識趣地走向第二輛馬車。

不過幾步路遠，穆清剛坐進馬車里面就聽聞安丞相的一聲怒吼：“滾下去！”

秉著不看不煩的道理，穆清端坐于馬車里，手上捧著一本經卷。

片刻后，車簾再度被掀開。

安顏白著一張小臉上了馬車。

穆清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淚液浸潤。

安顏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坐在距離穆清一個身位的地方。

剛剛父親看她的眼神還歷歷在目——厭惡、憤怒，這讓從小與父親關系親厚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父親性子沉悶，與母親時常說不了幾乎話，有時生氣母親摸不著頭腦，總會讓她去討好父親。

她以為這次也不例外。

臨到頭時才發現，父親這次的生氣對象是自己。

安顏絞著手里的帕子，時不時旁若無人地拭掉眼角淚水。

......

“大小姐，二小姐，到了，請小姐們下車。”

是安夫人身旁大丫鬟的聲音。

穆清皺了皺眉，覺得奇怪，余光瞥見安顏眼中的亮光時也就不覺得有什么了。

下了車，穆清便受到了來自安顏的死亡凝視。

她故作未看見，與他人一同等著進宮——除非皇上詔令，必須步行入宮。

等候著進宮門的有十幾個，甚至還有陸陸續續前來的馬車。

穆清安分地站在安夫人身旁，默不作聲。

耳邊是姑娘家談話的聲音。

其中不少關于穆清的話題。

畢竟穆清可是個陌生人物，卻又偏偏一副好相貌。

安顏對穆清的感激，已經漸漸轉化為嫉恨。

就像是知道穆清一定不會對安家見死不救一般，一邊想要討好她的同時卻又對著她的冷臉討好不起來。

但凡穆清將公主介紹給她認識，安顏不相信自己的及笄禮會慘淡，還有來自他人暗地里的嘲諷。

穆清幾次的不給面子讓安顏十分生氣，于是此刻，在熟悉的姐妹圈里，安顏找到了新的方式。

她安歌不是對什么都不在意嗎？

那我便要看看你對名聲是否在意！

我可不相信前世勾了皇上入了后宮的安歌會有多么干凈！

安顏這般想著，對一旁人說出的話便更加夸張。

很快，穆清便跟著安夫人的腳步進了宮。

安丞相被皇帝叫走，安夫人看了眼遠處還在和身旁人說著什么的安顏，趕忙低聲對穆清道：“你等下趕緊去把衣服給換了！”

“？”

“馬車里沒有另備衣服嗎？”

“母親只給我準備了這一套衣服啊......”

面對安夫人眼中的火焰，穆清無辜地道。

安夫人氣急，腳步往后踉蹌了兩步，才勉強扶住丫鬟的手臂站穩。

是了是了。

衣服都是她準備的，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安顏的那點破事兒，自然想著自己的親女兒，可著勁兒的將好東西往顏兒那送，對穆清的態度則是敷衍至極。

想起來時馬車上安丞相訓斥的話語，面色慘白。

“今兒是為了讓安歌露面，好入圣上的眼，你倒好，居然讓她穿一身破爛？！”

哪里是破爛？

安夫人剛想辯駁，卻想起站在安顏身邊被壓住光輝的穆清，一聲月牙白的衣裙看起來不像是去賀壽的，而是......

她不敢深想，只胡亂點點頭，應和著：“等入了宮門，妾身便讓她換了去。”

“最好如此！”

安丞相鐵青的臉和低沉的話語清晰的出現在安夫人的大腦里，她顫抖著。

“母親，您怎么了？”

安遠剛拜別幾位朋友，便見到氣弱的安夫人，一時顧不上，便大聲喊了出來。

他這般行為，安夫人面色更白，卻還是強撐著擠出一抹笑。

“沒事沒事，剛剛被風吹了一下，沒得防備。”

聞言，安遠將信將疑，卻因她握著自己的手收緊，才沒有言語。

倒是旁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面上帶了嘲諷。

-

未央宮此刻一片熱鬧。

往日常人不得見的誥命貴婦、千金小姐此刻匯聚一堂。

秋末冬初，這個季節吐一口都是白霧。

為了追求身形窈窕，眾貴女穿得大都較薄，于是此刻沒什么人待在室外。

除了倆人。

遠離熱鬧的御花園，此刻迎來了兩個觀賞的游人。

蘇然抱著穆清的胳膊，往常面上的冰霜渾然不見，穆清點了點她的鼻尖。

“是不是瞞著我做什么事了？這么乖？”

穆清笑問。

“......”

“嗯？真的有事？”

穆清面上的笑容漸漸冷卻，看著蘇然躲閃的眸子認真地問道。

“小歌兒......”

蘇然撒嬌，企圖越過這一話題，卻在穆清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她總是無法拒絕穆清的要求。

咬了咬唇，蘇然猶豫地說道：“父皇有意將你許配給皇兄，我......”

“嗯？”

“我給攔住了......”

“二皇子嗎？”

“不是，是大皇兄，打仗那個。”

“這不是壞事啊，怎么不敢說？”穆清無奈地笑了笑，面上云淡風輕，是真的毫不介意。

蘇然見狀，內心更是復雜。

為了阻攔皇帝已經準備好的決定，想要阻攔，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她能阻攔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她是羲和公主，另一方面，就是對皇上了解到的穆清進行了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