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小的成績陷入了僵局，每次考試成績都在年級400多名，只能上個最普通的一本。她的理綜成績如同一潭死水，怎么都提高不了。她本來就比較擅長文科，理綜總是做不完，題目都看不完，理綜一直在200分以下，最差的時候只有130多分。她的成績現在比林依都差。

林依也對夏小小說：“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明明你每天都在好好學習，怎么會這個樣子。”夏小小聽了這話更委屈了。憑什么，憑什么她連林依都比不過，林依天天上課在睡覺呀，她還逃課！可是，再委屈她也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馬上就要放寒假了，還有七個多月就高考了，她必須努力。

夏小小骨子里就是一個不服輸的女孩，她對自己沒有清醒的認識。“不是說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嗎？我再努力七個月，說不定可以考上211呢！”

夏小小變了。她不再和林依一起去食堂，強迫自己少說話，拒絕了一切與別人同行的機會。她覺得，和別人一起走路太慢了，她要抓緊時間學習。現在的她，會花時間思考怎么得體地拒絕林依和程云兒的邀約，會在早上五點起床做題，六點準備去教室。她不能熬夜，熬夜會降低她做題的效率，所以只能早起。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她會自己散散心，不斷告訴自己“不緊張，沒事的，就是一個普通的考試！”卻會在考試結束后不敢去面對成績。她那段時間的成績越來越差，她已經習慣了在成績單的中間去找自己的名字。看完成績后，每次都很難過。有一次，她最后一個離開教室，走的時候教室里的燈都熄了，她在黑夜中撕下了那張成績單，塞進包里帶回了家。

那天，刮了很大的風，地上枯黃的葉子被風卷到一處，打破了她們“落葉歸根”的美好愿景。隱藏在角落的垃圾也被風神硬拽到顯眼的地方，將他們的骯臟暴露在大眾面前。刺骨的寒風吹著夏小小單薄的身軀，整個世界的昏暗與冰冷都包圍著她。她想哭，她覺得現在必須哭，或許哭過后一切都會有轉機。她要快點回家，縮在角落里痛痛快快哭一場。

她回到家，看見家里的燈還亮著，奶奶還沒睡。她還在等她，她就不能哭出來。她推開了門，看見奶奶正躺在床上，廚房里的電飯煲里冒著熱氣。

“回來了，哎呀，今天的風好大。”奶奶說著就起身了。“我煮了粥，你喝一點吧，晚上該餓了。”

夏小小覺得心煩，大聲說道：“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下了晚自習后不吃東西，我不餓！”

“不是，你上晚自習弄那么晚，還是吃點吧。別人家的小孩都有吃宵夜的。”

“誰呀，誰在吃宵夜。晚上吃東西會長胖也不利于笑話，別人家的媽媽都不允許自己女兒晚上吃東西的。”說著說著她就哭了出來。

夏奶奶也是愣了，她坐下來慢慢說：“別人家的媽媽，那你讓你媽媽來呀！”

這下夏小小更來氣了：“你不想來照顧我可以回去，我又沒求著你們來，我早說過了，不用人了照顧我，是你們自己要來的！”她的眼淚止不住了，干脆坐在床上哭了起來，有壓力，有委屈，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夏奶奶什么也沒說，去廚房把粥放好就回床睡覺去了，留夏小小一個人在哪兒哭泣。夏小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哭完后看見躺在床上的奶奶，心里充滿了悔恨之情。奶奶一個人來照顧她已經很辛苦了，這里沒有電視，沒有手機，她得多無聊呀！每天除了做飯和洗衣服，她還得想辦法打發這漫長的一天。她生病的時候不能休息，甚至感冒了晚上咳嗽都要躲在被窩里，怕吵醒她，她怎么還能說出這種話呢！她知道，奶奶從不過問她的成績，她不愿意給她壓力。可是，她現在為什么連程云兒都比不過了呢？為什么她明明努力了，還是這個結果？

她的父母沒有特別多的知識，所以他們吃了很多苦。小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去田里插過秧。那天下午，她穿著大大的長筒雨靴，戴著草帽，下到了秧田里。太陽毒辣辣地烙在她的背上，腳卻被禁錮在長靴子里。她感受不到熱，只是覺得難受，明明后背很燙，卻不會讓人覺得熱。就像一個人站在被太陽烤過的地面上，只能感覺到高溫，卻不會流汗。她栽下一排秧苗就回頭看看，天吶，后面還有那么大的一塊地方沒種，太難受了，什么時候是頭呀！她感覺自己就像在爬山一樣，爬山，最讓人覺得崩潰的不是山的高度，而是一眼望過去，上面只有一模一樣的階梯，看不到盡頭。明明爬了很久，前面還是無盡的階梯。媽媽那個時候就告訴過她：“種田是不是很辛苦？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讀書，不然就回來種田！”要好好讀書，不然只能回來種田，這是每個農村小孩都聽過的一句話。夏小小這么大了，當然不會再相信這句話。她只是有一種無能為力地可悲感，好像很多東西再努力也只能這樣。就像自己的奶奶，一輩子都在忙碌，照顧完兒子照顧孫子，永遠沒有歇息的時候。就像他們的學校，成績最好的學生也去不了清華北大。那么，她的人生會怎么樣呢？

夏小小的調節能力很好，睡一覺起來很多事都淡忘了。奶奶也沒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她們這就算是和解了。于是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去了教室。不過，她的狀態變了。她開始擔心起未來的事，每次一上課大腦就會不停地想那些事。她會想：“要是高考的時候有人打擾我做題怎么辦，后面的人會不停踢我凳子，我就沒辦法安心做題了。”“我應該告訴監考老師，考完后早點離開考場。再說，我成績也不會，運氣應該不會那么差，沒事的。”她總是這樣，想盡快結束胡思亂想，只能找理由說服自己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可是下次課她又會想別的問題。甚至想到了家人，想到了自己的弟弟：“我弟弟以后會學壞嗎？他會不會早戀，不好好學習？”然后她會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我了解他，他不會做這些事……”那段時間，她沒辦法聽課，一上課就會不自覺想到這些事，很久以后的事。她不清醒，整天昏昏沉沉的，她知道這樣不好，卻沒辦法阻止，只能干著急，結果越來越焦慮，心情也大起大伏的。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人生真是沒意思，她被那些思考過的問題困住的時候，終于明白了抑郁癥患者為什么會有輕生的念頭了。她不想想那些事，卻不得不想，她不想自己的心情處于大起大伏的狀態，卻只能忍受，她不知道這些什么時候才是盡頭。她覺得，自己可能抑郁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需要傾訴。她和林依說了她的狀況，和程云兒說了，和叔叔說了，他們全部都勸她，不要給自己那么大壓力，高考過后，人生還是要繼續。林依和程云兒經常陪著她，她們一起聊天，一起放聲大笑，夏小小的狀態在一天天好轉。終于，在不經意間，她再也不會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了。回想起來，夏小小自己都不知道當時在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