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要出門去，母親問我說：“你要去哪里？”我回答說：“我要去接女朋友。”她忙說：“出門要戴口罩，你把口罩帶上。”我回答說：“我坐在自己的車里，用不著戴口罩。”她又說：“萬一要下車辦事呢？你把口罩放些在車上，這樣才放心。”我覺得這話有道理，于是從柜子里拿了一盒口罩，然后出門去。

我急忙開車去醫院，一路上朝車窗外張望，發現街上戴口罩的人并不多，十個人中最多二、三個。趕到醫院后，我在車里坐了十幾分鐘，終于看見戴著口罩的李茹玉，從醫院大樓門口走出來。我搖下車窗朝她揚了揚手，她快步上前坐進了車里。

我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問她說：“醫院里情況到底怎樣？”她摘下口罩說：“今天接班前，領導給我們開了個短會，這幾天需要重癥監護的病人突然增多，ICU病房的床位不夠，病區臨時多開了個ICU病房，我們面臨的壓力很大。”

不等她說完，我驚問道：“你是在重癥監護室工作？”她點頭道：“是啊，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訥訥地說：“眼下情況不同，你的風險太大了。”她問我說：“你是不是也聽到什么了？”我于是把王哥早上給我父母打電話的事，還有微信群里的消息，都講給她聽。

她默默地聽著，好長一會不開口，我望她一眼說：“你怎么啦？”她終于開口說：“你是不是有點怕了？”我回答說：“我呆在家里沒什么可怕的，我只是擔心你。你天天同病人接觸，而且是在重癥監護室，這個風險很大。”

她鎮靜地回答說：“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職責就是配合醫生搶救危重病人。”我輕聲說道：“你能不能別去上班？”她立刻瞪了我一眼，嗔怒地說道：“你怎么說這種話呢？”

我一下紅了臉，她察覺到了了我的羞愧，對我輕聲說：“我在讀高中時，有一次我外公生病住院，我親眼見到病房里護理我外公的護士，她們對待病人就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當時我心里非常感動，暗暗立下了一個心愿，今后自已也要從事護士職業。我在護士學校上學的頭一節課，就是學習護士誓詞，畢業時我還宣誓過。如果要我違背自己的宣誓，關鍵時刻做逃兵，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鎮定了一下，然后說：“剛才是我說錯了。其實我心里是在這樣想，要是我能代替你去病房就好了。”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你明白我的心嗎？”她睜大眼睛望著我，明亮的目光忽閃了一下，然后說：“我明白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接著她的目光一直望著車窗外，長時間沉默不語。我的心頭這時一陣突突跳，早上沒來得及對她說的話，一下子從胸膛里蹦了出來，開口說道：“昨天我實在太興奮了，我倆分手這么多年能重逢，這是老天有意促成我倆的緣分。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愿意談戀愛，那是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我永遠不能忘記的初戀情人。”

驀地，她臉上泛起了一片緋紅色，然后望著我說：“當年你寫給我的信，至今我還保存著。其實我心里也非常喜歡你，可是當時我不能答應。”我問道：“為什么呢？”她回答說：“我外公和外婆對我管得很嚴，不允許我在學習階段談戀愛，我只能遵守他們的規矩。在工作以后，有人給我介紹過幾個對象，可是我一個都沒同意，也許是在我的內心深處，總是拿你來與他們做比較。我也想過要打聽你的消息，可是始終沒這么做，因為我想你或許已經有女朋友了。”

聽到她這么說，我心中一陣狂喜，激動地問：“當初你喜歡我什么呢？”她嫣然一笑，然后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肩上，只聽她柔聲細語說：“你人長得帥，讀書很聰明，學習成績好，為人非常講義氣。還有你的歌唱得很好聽，吉它也彈得很好。”

我仿佛覺得她像是仰臥在一片草地上，向著藍天獨自輕喃細語，對著春光傾訴自己的心聲，要不是我手里握著方向盤，真想立刻抱住她。我激動地說：“我真想把你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我倆坐下來好好談。”

她的頭離開了我的肩膀，回答我說：“這不行，今天我在病房里手腳沒停過，覺得渾身好累。現在我最想的是回家洗個澡，然后躺下來休息。”她接著又說：“也許我們要經歷一個非常時期。”我馬上說：“那么讓我們在非常時期，經歷一場非常戀愛，你能答應我嗎？”她的臉又像昨天一樣通紅，兩眼脈脈含情地望著我，隨即點了一下頭。

快要到她家了，她突然想起問：“我讓你去買口罩和消毒液，你去買了嗎？”我回答說：“我去買了，跑了好幾家藥房，終于買到三十只N95口罩，還有六十只普通外科口罩。”然后問她說：“你的口罩夠不夠？我車上有一盒N95口罩，你把它放在包里。”她搖頭說：“不用，你也需要用。”接著說：“今天上班的人都戴自己帶來的口罩。醫院倉庫里平時不備這些，現在正在緊急采購防護用品，但愿能趕快解決。”

汽車駛進了小區，車在樓前停下后，她背起包準備要下車，我拉住了她的手，對她說：“明天早上，我準時來接你。”她回答說：“那好吧，我謝謝你了。”我忙說：“這是我應當做的，以后不許你在我面前再說謝字。”她羞澀地笑了笑，故作嗔怒說：“不謝就不謝。”我松開了她的手，只見她下車后又習慣性地一甩頭，一頭烏黑光亮的長發整齊地滑落在她的肩上，然后轉過身朝我揚了揚手。我眼睜睜看著她走進樓里，轉過頭時才想起，我又忘了對她說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