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佴伸著手，輕壓在方沏破了個洞的胸口上。“方……沏……血……”

方沏被壓得齜牙咧嘴，卻沒力氣和這家伙說話，只能干瞪著眼睛，企圖用眼神傳播信息的方式讓骸佴把手挪開。但是很顯然，骸佴完全沒有獲取眼神信息的能力，就是把手壓著，好半響也沒挪開。

方沏放棄了。

救護車來了。方沏聽著外面的笛聲，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她由著醫護人員把骸佴搬開，然后把自己單上擔架。早在醫護人員進門那會方沏就把言靈撤了。方沏承認，看見沉遠幽在那一瞬抖得和小綿羊一樣的身體，有被爽到。

醫護人員估計也沒想到這里是兇殺現場的場景，除了倒在地上的正在失血的方沏，馬上就對老板和老板娘進行搶救。估計他們也沒想到兇手就是打電話的那個吧。

方沏躺在擔架上，微微撇著腦袋，看著沉遠幽。

他循著光亮一起坐上了救護車，骸佴的手被醫護人員還在拿走之后就被醫護人員批評教育，指導他如何才算是正確的止血措施，不是壓壓傷口就可以止血的。

民宿內死了人，自然是要叫警察的。

但是，普通的警察，怎么可能把里世界的通緝犯抓住呢？而且，就算有監控攝像，也完全沒有辦法不是嗎？他們只能看見兩個人毫無征兆地躺下，看見方沏帶著孩子一步一步往后退。就算方沏因為和沉遠幽纏斗受了傷，也無可奈何吧。

因為是沉遠幽啊，里世界的公安都拿他沒有辦法，何況是普通的警察呢？

護士小姐姐在一旁給她處理傷口，也在安撫方沏的情緒。更嚴重的傷都受過了，方沏十分心大地認為只要人沒死，都不算事。

“今天的事情也太多了。”方沏內心閃過一句話，上下眼皮突然沉重起來。

她最后看了眼目光幽深的沉遠幽，陷入死一般的沉睡。

……

第二日醒來，已經日上三竿。

方沏躺在被子里，扭了扭腰，碰到了什么東西。

她一看，是骸佴。

少年半邊身子都趴在床上，原本單人蓋的被子被這家伙扯了一個角，卷著蓋了上半身。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得，硬生生擠在方沏手邊，隔著個床邊的扶手，睡得有滋有潤。

方沏也沒忍心叫醒這家伙，就干脆任他睡。只是有點頭疼接下來的事情。無非就是警察上來調查這次的案件。不知道上層有沒有收到消息，好快速封鎖今天的事情，然后通知遠在外省讀大學的大兒子回來。

事發突然，大兒子也不會去平白無故準備正值中年的父母親死后要準備的東西。這件事情在某一種程度上和方沏有關系，方沏自然是要擔起責任。

骸佴是一個小時之后醒來的，揉著眼睛的骸佴終于掀開了厚厚的凌亂的劉海，露出兩只大大的黑眼圈。

雖然言靈是和睡眠有關的，但是本身睡眠貌似不怎么好。

“你知道沉遠幽去哪里了？”方沏見骸佴醒了，便問他。

骸佴照常搓著袖子，“……不知……道……”

方沏本來也沒指望能問出什么，于是轉移話題，“你加入【神創】多久了？”

骸佴把袖子擰巴擰巴，然后伸出一只袖子在半空，畫了三個圈，“……三個……月……”

三個月，睡眠事件第一起就是三個月前，中途沒有死傷任何一個人。

方沏盯著骸佴，“為什么加入【神創】？”

骸佴好像是完全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一般，畫著圈圈的手左搖右擺，“……言靈……不……知……道……”

方沏算是明白了。這個孩子完全是因為言靈覺醒完全不知道怎么辦，正好被【神創】撞見了。方沏和【神創】的交集比從前多了些，也了解了這個組織的一些本質。像這種腦子呆呆的，對里世界完全不了解的人，最適合作為組織的工具人了。

這么想著的方沏，內心再次動起了挖墻角的心思。畢竟骸佴這種呆愣愣的性子，留在【神創】也只有被利用到徹底的份。與其讓里世界多了一個不定數的危險人物，不如把他撬過來，拐進言靈組。退一步講，就算不加入組織，成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也是可以的。組織畢竟不是什么強買強賣的組織。

“骸佴，”方沏說，“和我離開這里吧。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她的眼神是認真你的，一雙眼就這么看著骸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停下了畫圈圈的手，凌亂的劉海縫隙中，本來睡眼迷蒙的眼睛微微張大，看這完全就是一只受了驚嚇的貓咪。

“和……方沏……走……”

“嗯，【神創】不適合你。我想，我的組織也許會接納你。你和我去一趟吧，如果不喜歡，也不會強迫你的。我們會給你提供保護，只希望你能不要再和【神創】扯上關系。當然，如果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神創】的信息，我們會十分感激的。”

方沏義正言辭。

“……方沏……的……組織……”骸佴慢慢吞吞咀嚼這幾個詞，然后緩緩把彎下腰，把袖子蓋子腦門上，完全遮住了臉。

方沏挑眉，兩只手抓著骸佴的袖子擺到兩邊，“你愿意嗎？”

少年的眼神有點躲閃，之后猛地向后昂著身子，“好。”

方沏一愣，也沒想到骸佴會答應得這么快。她已經做好了骸佴拒絕之后勸說的一百零八式，鐵鍬都抓在手里打算撬，沒想到這墻自己給塌方了。他這么爽快，方沏倒是覺得對方有點欠缺考慮了。

“你，要不再考慮考慮？【神創】不是一般組織，我擔心你要是突然叛變，對方會有什么手段報復你。當然，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骸佴終于把袖子拿開了，“方沏……保護……”

雖然感覺哪里怪怪的，但是大概意思總是沒有錯的。

這么想的方沏點點頭。

得到方沏肯定的答案，骸佴徹底放下袖子，還伸出一只手掌。被袖子遮住的半只手掌，蜷著爪子，一點一點勾起方沏擺在一邊右手的小拇指。就這么勾著，又捏了捏。

“……方沏……保護……”骸佴嘟囔。

方沏突然露出慈祥的笑容，就像是在看一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