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旅館，潮濕的床位。

我在哪？

睜眼開的史塔克好像成了一個釘在床板上的釘子，看到的只有第一視角能夠覆蓋到的床單。

頭痛欲裂。

史塔克暈乎乎的組織著凌亂不堪的記憶碎片，想起自己遭遇了朗托夫的埋伏，被炸入海中；至于后面的隨波逐流，他斷片了。

他哼哼唧唧的喘著沉悶的氣息，吃力的翻了個身。

哦，看清了。不是第一視角，還沒變成植物人。

史塔克第一時間聳了聳鼻子，扭頭看向自己右側。

烤肉的香味，對史塔克來說，就是生命催化劑；即便是鬼，也不希望當個餓死鬼。所以靈魂飄蕩之前，大多會對美食產生極強的掌控欲。

史塔克也不例外。

他夢想一頓吃完五斤牛肉！有夢想是最可怕的，如同有了信仰，順其自然的聞著烤肉的香味就醒來了，而且還坐了起來。

嘶！

史塔克覺得渾身骨頭像要散架一般，疼的直咧嘴。

“醒了！”喬治淡淡的說了一句，旋即視而不見的自顧啃著兔骨，吧嗒吧嗒的啜著骨頭內的油熱骨髓。

真特媽香！

史塔克吞咽著口水，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想吃嗎？”

“想吃就自己拿，還等我喂你啊？”

兩句話都是喬治說的，他分開說的。短短一瞬間，讓史塔克走了極其遙遠的心路歷程。

“我怎么會在這？你是誰？”史塔克環伺四周，茫然無措的問道。他確實很餓，可是直接吃會不會顯得很不禮貌？

畢竟他看了看袋子里的烤肉，還有好多只呢，不急！

喬治慢條斯理的干掉一只烤兔，舔著手上的油花說道：“這兒是道倫鎮！我叫喬治，你看起來恢復的很不錯！就是耗費了我很大的心力。”

喬治從包裹中拿了一只烤兔風卷殘云的吃了起來。

史塔克身上散發著濃厚的膏藥味，感覺著筋脈中漸漸復蘇的奧義能量，顯然是喬治灌輸給他的。喬治居然是一位沐光者！

可是，讓史塔克感到忐忑的是，他身上沒有衣服！

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菊花，重重的吁了口氣。

還好還好……

感謝上帝！感謝好人喬治！

史塔克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嚴肅認真的禮拜道：“喬治先生，你救了我，無愧于沐光者的職稱！我謝謝你啊。”

喬治遲疑了一會，目光中透出幾分期許：“你不也是沐光者么。你小子鉆研光之奧義的等級比我還要高，我當時就覺得再不停手就要為你做貢獻了。”

史塔克致敬道：“您真是好人！等我恢復幾日，我重重的感謝你。”

“幾天？”喬治神情一窒，突然覺得手里的烤兔不香了，扯皮白臉的擺手道：“不行，萬萬不行！你既然沒事了就該走了。我……我只能請你吃烤肉。”

“喬治大人，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我還沒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史塔克認真的說著，盡可能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誠意。

孰料想，喬治顯得更慌了：“這個不用！我救人不圖回報。”

實際上，喬治早就摸過史塔克的口袋了，那小子的口袋比他的臉都白。確實沒錢啊！除了鋼管就是死人的頭蓋骨，正經人誰特媽出門帶這些東西啊？這小子是正經人嗎？顯然不是！

如今要死皮賴臉的留下來，養不起啊！

喬治心想，我特媽自己都不知道過了今天明天咋過。

“怎么能呢？你救了我，我不但沒有感謝，還要吃你的烤肉？我這心里過意不去。還請喬治大人給我一個報答你的機會。”

“這……”喬治撅了撅稠密的胡子，難為情道：“是這樣的，主要救你的是肖邦。要不是肖邦，我也沒想著救你。畢竟海上淹死的海盜太多了，你說是不是？”

肖邦？哪個肖邦？老子唱歌，地球綽號貝多芬呢！

史塔克看了看，也沒發現房間內還有別人的痕跡。

喬治拿了烤兔遞到史塔克手中：“吃吧，救你只是偶然，你也不必執念。”

…………

索菲亞大教堂，是天空城境內第二大教堂。天空領主蘭蒂斯的祖先——天靈戰神·凱爾是教徒們信仰的神邸。

這座殿堂建立的年代太過久遠，可以追溯到300年前神圣同盟組建時期，甚至比300年更長。

這座教堂道倫鎮內最大的文化交流的中心，可笑的是，適者生存、強者為尊是西州位面的文化主流。

因此，索菲亞教堂成了骯臟的交易之所。

那些富商可以在這里收買人心，只需要付出萬能的金幣就可以實現自己的愿望。

比如說，富商在這里召見辦事者，提供刺殺的目標，交金幣就可以了。

剩下的只需要在道倫鎮享受平靜與祥和的生活，然后愜意的等待刺殺成功的消息。

偶然失敗也沒有關系。只要有足夠的金幣，總能買到稱心如意的刀。

至于那些有權的人，他們也會在閑暇時，扮作信徒在教堂內集會，互通有無，而不被人察覺。

所以，教堂里供奉的神邸，其實就是扯淡的玩意。沒有信仰的信徒不但無法為神邸貢獻力量，反而會削弱教堂內的神圣磁場。

久而久之，索菲亞教堂就成了明燈下的陰影。流淌著的、運行著的、滋生著的都是人們肉眼無法看到的罪惡。

畢竟，神也完全制止不了人類內心深處的貪與惡。

夜間的教堂，并不肅靜。

教堂內，陳列著十幾堵墻壁，每一面墻壁上都有規格相等的信箱，可以容納信徒們放置數以萬計的信札，或者儲存私人物件。

這種信箋按天計費，只需要標上收件人的名字，信差總能無所不用其極的找到收信人。

當然，得付錢！

時間越短，價格越貴。

肖邦捏著全部銀幣遞給信箱管理員，準確的說負責管理的信箱的人是一位年邁的牧師。

帶著類似阿拉伯女性同款的黑色頭罩，穿著黑色的薄紗長袍。

老牧師清點著銀幣，看了看收信人就在天空城。不禁笑道：“兩天！”

肖邦問道：“能不能一天內找到他？他是我的戰友，我們有急事要拜訪他。”

老牧師戳了戳左手的拇指跟食指。

肖邦立刻會意：“我就那么多錢，全交了。拜托！！！”

牧師恨恨的眜了一眼，將銀幣跟信箋收起，冷笑道：“你對神沒有敬意。”

“不，我絕無冒犯神邸之意。”

“兩天，否則你的12枚銀幣需要加倍。”老牧師說罷，轉身拿著信箋去找存信箱。

“大衛，你在哪？”肖邦無奈的苦笑、呢喃自語的穿過信箱墻，進入空廓浩蕩的索菲亞大教堂之內。

教堂中那尊長著黃金羽翼、手指龍靈神槍的雕像，就是傳說中的空靈戰神凱爾！

即便是雕像，帶來的強悍氣場都能讓人莫名的心生敬畏。

只可惜，凱爾的神話已經遠去。

教堂內的信徒很少，肖邦進來時，只有三個人。片刻后那三個人相繼離開。

肖邦站在凱爾神像下，右手放在心臟位置，虔誠的祈禱著。

祈禱自己能夠順利加入哨兵連，祈禱自己能夠追隨偉大的哨兵領主，剪除蟄伏在世間的妖魔邪祟。

惡魔并未走遠，惡魔就在身邊。

地魔的低吟，能喚起人心中的惡念，能激發人的兇殘，從厭世開始，一直到墮落。

如果任其發展下去，那么人類邪惡的程度將會超出教堂教條約束的十宗罪的范疇。

到那時，天下大亂。

“偉大的神，希望您能保佑我們，讓我跟喬治明天見到大衛。我們兩從溫泉關跑到這兒，身上的錢花沒了。如果明天見不到大衛，我們哥倆就涼了。”

肖邦正義慢慢的又祈禱了一次。他自詡正氣耿直，不偷不搶。所以沒錢買飯吃，就得餓著。

最可怕的不是饑餓，而是帶著喬治流浪，找不到組織。這才是內心最大的煎熬。

嘶！

吱！

怪異的聲音像某種奇怪動物的囈語，從雕像左側的屏風后面傳了出來。

肖邦莫名感動，以為偉大的空靈戰神顯靈了，急忙以崇高的‘哨兵’禮儀感謝神靈的眷顧。

可是，屏風后面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刺耳。

喀！喀！喀……

像是在啃食骨頭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對肖邦來說太熟悉了，他當年跟弟弟肖奈被索托城派出去駐守迷幻森林外圍的哨所，在森林中經常聽到這種聲音，而且也創造過這種聲音。

寒冷的哨所，哨兵們為了抵御嚴寒，經常進入林中打獵。然后切鍘獵物骨頭，就是發出喀喀嚓嚓的聲音。

肖邦驚覺，他下意識的將手伸入懷里，隨時準備掏出戰斧，同時壓著腳步，躡手躡腳的靠近屏風。

現在，肖邦不覺得這些聲音是戰神顯靈的關照了。

黑影！

屏風后映襯著一團黑影，輪廓像一個人，正貓著身子在地上撕扯著什么。

肖邦毫不猶豫的取出斧頭，猛提一口氣沖了上去，斧頭迸發火焰，揮出一道熾熱的斧影，將阻擋視線的屏風劈開，烈火焚燒屏風，宛若落地的燈簾；將隱藏在黑暗中的教堂偏殿照的亮若白晝。

光照下，一只狼臉人身的怪物警惕的抬起頭，青面獠牙的嘴間叼著一條鮮血淋漓的胳膊。

胳膊的主人是一位穿著淺藍色的長袍女子，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狼人！”肖邦暴喝一聲，手中狂斧飛旋而出。

狼人四肢下沉，虬結的身軀頃刻跨越數米，在偏殿的梁柱上猛蹬了兩腳，借力躍上殿堂穹頂。

肖邦顧不得接斧，拔出斐石手槍快速的鎖點射擊，不知是自己技術不過關還是狼人速度太敏捷，四發子彈打完，愣是沒碰到狼人的一根毫毛。倒是將殿內的器物打碎了兩件。

狼人倒立行走在穹頂之上，鋒利的鉤趾在頂墻間穿插，如同切割豆腐那般簡單。

肖邦仰頭凝視，發現殿堂穹頂有一個車轍大小的窟窿，只是因為平常沒人注意，或者是狼人之前刨開的。

肖邦伸手收回地上的戰斧，掣肘奮力甩出。這一次戰斧劃著詭異的弧線，須臾間出現在狼人面前。

狼人身形掠起，翻出殿外。本該一走了之卻又回頭炫耀性的揮出兩道交叉的爪痕。

爪印呈青色，跟戰斧硬碰硬，發出鋼鐵般的碰撞聲。

“吼！”狼人獠牙兇悍，面目猙獰的沖著殿內的肖邦發出一聲憎恨的嘶吼，旋即消失在夜幕當中。

“牧師，牧師？”肖邦喊著牧師老頭，走到那位藍色長袍的女人身邊，救是沒救了。但是發生了這么大的命案，諾大的教堂就沒有人管嗎？

“來人吶，索菲亞教堂內有狼人！”肖邦跑到凱爾神像下，沖著空蕩蕩的教徒祈禱椅喊道。

“來人，牧師！該死的牧師你在哪？這才多久，收完錢就什么都不管了嗎？生孩子沒P眼的混賬東西！你才是對神邸的大不敬！”

肖邦繞過信箱墻，根本沒有之前那位恰錢老頭的蹤跡。

肖邦渾然不知在他身后，那位隱藏在黑罩下面的老者，咧嘴竊笑，眼睛呈石灰色，唇角愈發鮮艷，仿佛如飲了鮮血一般，他的牙齒倒鉤且鋒利，臉頰兩側的血管高高隆起，如同充滿了淤血，縱橫交錯出黑色的血管脈絡。

狼人還是吸血鬼？

肖邦沒有機會知道了。

老者身形輕飄飄的沖向肖邦，宛若鬼魅，竟在堂內掀不起一絲妖風。

突然，老者定住了，急急收起猙獰的樣貌，驚慌失措的整理著自己的頭罩。

肖邦聽到身后的動靜也轉過身，正要破口大罵說那里死了人。頓時感受到殿堂四周傳來懾人心脈的壓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