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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楔子·回歸(Regression)

——?——

漆黑的火山灰如同巨樹般騰空,在無垠的星河之下形成了浩蕩的煙塵,遠在羅馬都能清楚看見。

大臣們從未見過如此震撼的場景,火山爆發對他們來講是陌生的,遠方的巨響,仿佛宙斯神罰。

強烈的大氣放電現象伴隨著維蘇威的復蘇出現,極度耀眼的暗紫色電弧,帶著超強的閃光沖上天空。

沸騰的赤紅色巖漿不僅僅出現在火山口附近,同樣也出現在龐貝的地底下,形成了巖漿的大河。

如今,一切都不需要隱藏了,這座紙醉金迷的墮落之城,終究還是走向了它的滅亡歸途。

海水因火山激蕩起伏,港口里的木船搖搖晃晃。

末日來臨前,也不過如此吧?

滿城的老鼠驚慌逃竄。

漫天的驚鳥慌忙掠向天空,發出尖銳的鳥啼。

龐貝的夜色本該有銀河籠罩,而不是眼前冥界一般的黑。

大地應該有燈光和神像,而不是冒著硫磺氣的裂縫。

看向西方的天空,因為入夜,金星已經消失在了黑煙中。

在美索不達米亞神話中,伊什塔爾最終離去了。

而在古羅馬的天空里,維納斯最終閉上了眼睛。

“天還是熱了啊……”

弗里克斯看向分分鐘走光的坐席,自嘲的笑了笑。

他半跪在沙地上,一只膝蓋重重地落在沙礫里。

他身上遍體鱗傷,已經沒辦法再逃出這座角斗場了,既然如此,那就把這只畜牲給殺掉吧。

已經當了這么多年的角斗士,他的心中也有屬于自己的霸道。

“吼……”

戰錘表現出了比平時更多的驚惶,非常警惕的后退。

作為野生動物,戰錘的后腿上其實一直都綁著長長的鐵鏈和鉛球,它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它已經沒有了任何戰斗的勇氣了。

剛才那一聲巨響讓它摔倒在地,再度起身時,那人類卻要迎難而上。

弗里克斯其實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這些人折磨死的,最開始只不過挑戰巨蟒,這次是黑熊,下次也許就是巨象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死在維蘇威的烈焰巖漿之下——

他看見了角斗場外的紅色,瀑布般的巖漿正在流進大理石臺階中,因為溫度的變化而呈現出灰色乃至黑紅色,粘稠得就像漿糊一般。

但那種東西如果用手觸摸,分分鐘就會被燒成灰。

在巖漿肆虐之下,整座城市的樹木都在燃燒,但當地人采用大理石建造的民居和庭園并沒有起火,伴隨著天空中落下的火山灰和山腰流淌的巖漿越來越多,龐貝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緣。

它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坡地,就注定了要面對這樣的結局。

不論是普通的角斗士,還是一座繁榮的城市,都避免不了死去。

“來吧畜牲!!”

角斗士發出了最后的吶喊,抬起膝蓋的同時,鼓起自己的胸膛!

也是同一時刻,第二波火山爆發向四面八方席卷!!

“轟——!!”

一只尖銳的長毛巨掌,猛地從火山口中探出,隨后,五根鋒利的爪鉤,緩緩從中彈出,拍在火山口上,濺起了無數飛濺的赤紅巖漿!!

借著火山口的支撐,它終于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和腦袋完整地探出這個世界——這個久違的世界!

第一個腦袋晃動著從巖漿下出現了,隨后是第二個。

雙頭生物么?

不,還沒完,伴隨著巨響,第三個頭顱也緩緩探出。

這一刻閃電墜入地下,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黑色的暴雨落入地面。摻雜著火山灰的大雨絲毫沒有讓巖漿變得平緩,反而變得更加暴虐!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龐貝人顫抖著看見,三個腦袋同時睜開了血色的眼睛,那紅光直射人心!

身體一陣扭動,發出噼啪的脆響,以此抖落身上無數半凝固的巖漿碎片!

那竟然是三個狗頭……

三個猙獰丑惡的狗頭,而且從脊椎處就連在一起,它的脊椎極其粗壯,甚至還可以看見一個布滿了花紋的狗環,將它的脖子緊緊的箍住!!

不對……不對……

那不是什么狗環,那是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瞪著比銅鈴還大的眼睛,與它的神經系統緊緊相連。

如今,漆黑的鐵鏈已經斷裂,這非人拖著燒紅的斷口發出咆哮!!

無數唾液飛濺而出,那是世界上最致命的劇毒!

六道紅光,滿口尖牙,足以令人感到由衷的恐懼!

那紅光是它的眼睛,之后出現的白色反光是它的牙齒!

它喘著濃烈的粗氣,每一口都是硫磺的味道。

“吼——!!!”

它從巖漿通道中回歸人類的世界,于是便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這三聲合并在一起,遠比任何聲音都要震撼!哪怕是數百公里外的羅馬城,依舊可以聽見三頭犬狂怒的嘶吼。

它的名字叫刻耳柏洛斯,希臘神話中的地獄三頭犬!

羅馬與希臘近在咫尺,這個神話也被很多人所熟知。

但在虔誠的羅馬民眾心中,這樣的怪物應該是死后才能看見,而現在,他們要提前去死了。

“原來維蘇威真的通往冥界啊……”加拉德斯看向身后滾滾而來的巖漿,終于還是停了下來,喃喃自語。

已經不用再跑了,再怎么跑都跑不到城墻之外了。

就算能躲過巖漿的吞噬,也躲不過覆蓋半個亞平寧半島的海嘯。

其實在此之前,他就已經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是他曾經與之奮戰過的野獸氣息,一樣的可怕,一樣的暴力,一樣的兇猛,但沒有想到,會這么大。

“砰……”

赤紅的巖漿持續噴涌而下,火山灰持續沖向天空。

伴隨著如同瀑布般的巖漿流蔓延,火焰在城市內持續蔓延。

最開始只是邊緣地帶的葡萄種植園,然后一路開始蔓延,通過坡度流淌,將奴隸們居住的木房子淹沒。

同時,黑紅色的巖漿順著水槽開始涌向富人們的的庭園。

這絕對是絕望般的場景,沒人見過如此殘酷的場面。

驚天動地的巨響不斷出現,連郊外的大海都開始沸騰。

沒錯,維蘇威火山引發的地震已經讓海底出現了震動,接下來產生的海嘯才是最致命的。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天塌地陷般的可怕場面。

老人和孩子們拼盡全力的逃離,卻始終無法逃出城墻之外。

城內的太陽神廟、角斗場、大劇院、巫師堂以及新奇的蒸氣浴室,全都出現了一條又一條裂紋。

甚至連教堂里歌頌宙斯的壁畫,如今都開始一塊一塊的掉落。

當裂紋越來越大的時候,哪怕是精美的大理石都開始崩潰了,消失了,眾多的商鋪以及娛樂場館,也被巖漿帶來的火山灰泥流覆蓋。

朱庇特和宙斯的神像開始倒塌,這兩座花費了雕像師無數心血的雕像用以可以歌頌神的光輝,可如今,神并沒有庇佑這座被災難所籠罩的城市,甚至連他們所屬星辰之光輝也被籠罩。

地獄三頭犬緩緩下山,它一個完美的跳躍,再次落地之際,就將無數平房摧毀,火焰沖天滅世。

曾經,著名的羅馬學者斯特拉波根據維蘇威火山的地形地貌特征,一口斷定它是一座死火山。

當時的人們因為他的權威性,完全相信他的這一論證,對火山滿不在乎——不就是一座破火山嗎?

說到底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而火山灰帶來的土壤如此富饒,簡直就是上天贈予的最好禮物。

可以種出最好的維蘇威葡萄,釀造出最好的基督眼淚酒。

連斯特拉波自己都相信這個推斷了,在他的一口斷言之下,這座火山的確多年沒有爆發過任何響動,他也因此沉迷于過往的榮譽中無法自拔。

他想當然的以為龐貝的繁榮可以持續千萬年,將羅馬的輝煌傳遍世界,每個人都能在這座城市里找到最好的姑娘,用壁畫記錄最棒的榮譽時刻。

他也喜歡去角斗場里觀看廝殺,也許是為了讓自己那思考著頭腦好好放松,所以他和其他居民一樣,舉起雙手吶喊助威,看著兩位角斗士生死交鋒,拼盡全力的戰斗,哪怕腸子流了一地。

如今,他看見了燃燒的火山,看見了漆黑的天空,月球已經失去蹤跡,連作為木星的朱庇特都不再保佑這座城市了,只能扼腕嘆息。

人類看見兇惡的地獄三頭犬,在閃電的背景下,揮舞巨爪,用極端的暴力發現自己被囚禁多年的憤怒,又在海嘯來臨之前失去蹤跡。

最終,一切都成為歷史,龐貝,最終成為了現代的博物館。

而罪魁禍首,卻已經從赤色的地獄回到了久違的人間。

……

“在我的回憶里,地獄三頭犬是人們根據考古所發現的第一只回歸地球的巨獸,但絕不是最后一只。

它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小一只,是可以被人牽住的三頭怪物,相反,它很大,是毒蛇與狗的混合體,擁有劇毒,是一群怪物生出的另一群怪物,像是基因工程改造失敗的產物。

而且,它本身就是沒有任何地球血統的丑惡之獸。

它是冥界之門的看門狗,是本該無法逃出那里的怪物。

而所謂的冥界,的確存在于地球的地幔層中,并且全球各地都有。

在天竺大陸被稱之為閻羅殿,在天華共和國被稱之為酆都,在扶桑國是百鬼夜行的起點,在但丁的作品里,是灼燒罪人,令靈魂互相撕咬的煉獄,那是令人難以忍耐的紅色世界,也被稱之為塔爾塔羅斯,是關押泰坦之地。

它們的掌管者也不盡相同,從死神海拉到東岳大帝,從阿努比斯到哈迪斯,坐鎮了地球地下四方,形成了一個穩定卻并非牢不可破的地下體系。

類似的地獄看門狗什么的,在其它神話里其實也有。

比如在北歐的地下世界,就有一群名為嘉爾姆的地獄犬。

它們擁有四只被鮮血染紅的眼睛,性情十分兇殘,與刻耳柏洛斯一樣,看守著通往地獄的大門。

羅門教冥神閻羅王麾下的狗,同樣也有著四只眼睛,極度兇殘。而在拜火教里,地獄犬看管死人的尸體,在他們的靈魂升天之前圍繞尸體走動。”

——《神話回憶錄》

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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