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亞倫推開尤金實驗室的門。

夢境煉金機擺放在實驗室中央，魔法回路上的光芒還沒有完全消退，應該在不久前剛啟動過。

尤金安靜地坐在黑皮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墻上那張女人畫像。他手里拎著的朗姆酒瓶空了大半，以亞倫對他的了解，他現在肯定醉了。

“尤金老師。”

尤金從沙發上搖晃地站起來，將酒瓶放在桌上。

“亞倫，你來了。”

“老師，你剛用了夢境煉金機？”

尤金指了指夢境煉金機，“嗯，幫了老朋友一點小忙。不過這個忙，比我想象得要麻煩一點，在它完全冷卻下來之前，暫時做不了其他實驗了。”

亞倫塞上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朗姆酒放回酒柜。

“老師，再這么喝，你的身體要受不了了。”

“哼，區區半瓶朗姆酒。你要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就算再多喝兩瓶，依然能在兩分鐘內爬到桅桿頂上。”

“是，是，但是現在你只要半瓶就站不穩了。”亞倫鎖好酒柜，并裝走了酒柜的鑰匙。

“只是年齡大了而已，衰老往往伴隨著睿智而來，這并不可恥。”

“老師，你有心事？”

“我還沒脆弱到需要被一個小鬼開導”

也不知道是不是亞倫的錯覺，喝醉的尤金話會變得很多，而且很富有攻擊性。這樣充滿活力的一面，在正常狀態的尤金身上可看不到。

亞倫指了指墻上掛著的畫像，他沒記錯的話，這是尤金之前用夢境煉金機從夢中取出的那幅。

“因為她？”

“一部分。”尤金并未否認。

亞倫給尤金倒上一杯白水，坐在尤金旁邊，一同看著這幅畫。

“老師，你為什么不進入到自己的夢境中。夢里的一切都和真的一樣，不比對著一幅畫要好嗎？”

尤金端起水杯，像喝酒般灌了一大口。“就是因為夢境太美好，我才不敢進去。那種觸手可及的幸福太具有誘惑，我怕自己忍不住沉溺其中。夢境再好，終究是假的，我現在還不能停下。”

閑聊了一陣，亞倫將話題拐上正軌，將祈愿節遇到的事說了一遍，想看看尤金能不能看出些問題。

尤金有些沉默，思考了片刻，“再給我來一杯，我就告訴你。”

亞倫看他醉的還不算太厲害，妥協道：“最后一杯。”

“幫我倒杯黃金威士忌。我記得你擅長冰系魔法，正好給我加個冰球。”

尤金整理了一下思緒，“我并沒有聽過哪種病會產生你說的癥狀，但是，如果不限定在疾病之中，我倒是聽說過類似的情形。”

亞理將放好冰球的威士忌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地問道：“什么情況？”

“你聽說過奧利維亞女伯爵嗎？”

亞倫皺了皺眉，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我聽馬丁提到過，似乎是克勒瑞的大貴族。哦，對了，她發明的紅茶很好喝。”

“就是她，比起紅茶，她的家族和財富更為出名。作為這個國家最富有的幾個人之一，年輕時去魯特留學的經驗，讓她具有和莫爾茲其他老牌貴族相比，更長遠的眼光，以及更睿智的思想。莫爾茲貴族，往往既保守又迂腐，家族越古老越龐大，就越是如此。奧利維亞伯爵，是為數不多讓我欣賞的大貴族。”

尤金喝了口酒，繼續道：“可惜，人生不會總一帆風順。在她二十五歲那年，她的丈夫死于一次魔法實驗。據傳聞，她丈夫死前變得極具攻擊性和破壞力，以六階破魔之手的身份，竟用出了大師級才能使用八階魔法。”

“那之后呢？這到底是為什么？”亞倫追問道。

“奧利維亞伯爵堅持她丈夫的死另有原因，并自愿放棄晉升公爵的機會，來換取王國將這件案子列為第一優先級的要案。可惜過了接近十年，王室調查團和宗教裁判所也沒能查出具體原因。”

尤金將最后一口酒喝完，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為了酒，還是奧利維亞伯爵。

看尤金的樣子，今天是沒有試驗了。見時間不早了，亞倫準備離開。

“亞倫，我現在有些猶豫。”尤金出聲將亞倫叫住。

“猶豫什么？”亞倫有些驚訝，居然有真理以外的東西能難住尤金。

“有人想給我一個委托，但是我并不想接受。”

“他們威脅你？”

“那倒不算。”

“你欠他們人情？”

“一點，但不多。”

亞倫兩手一攤，“你沒有被要挾，又沒有欠人情，不喜歡的委托卻還在猶豫。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給的報酬你無法拒絕。”

尤金想反駁卻找不出話來，無奈道：“算是吧。”

“老師啊，金幣，是世間唯一被證明的真理。只要報酬給的足夠，什么都好商量。你真應該去第七區看看，他們干的工作沒幾個是自己喜歡的，但是為了自己，為了家人，還不是一直堅持著？當然，這些的前提是不觸犯法律。”

尤金輕聲道：“為了其他人嗎。嗯，我會考慮的。”

三月十二日號，第二學期最后一周，星期一。

靈修會研究室，大衛認可了“亞倫的猜想”，并對目前的實驗做出調整。經過四次失敗，終于在第26號實驗體身上發現了一絲靈界痕跡。

雖然26號的實驗最終還是失敗了，但讓靈修會對今天27號的實驗格外有信心。

魔法裝置啟動，半圓形透明儀器中的元素開始被逐漸抽出，過了約十五分鐘，魔法裝置內的空間成為了一片元素真空區。

又過了五分鐘，27號陷入瀕死狀態，生命維持陣法開啟。

27號穩定保持在瀕死線時，它身上鑲嵌的二星魔獸晶核破碎，化為最純凈的力量注入它的體內。

這股力量與它體內的魔力回路融合，強行將27號提升至吟唱者。

突破的一瞬間，27號的生命強度不降反增，但它的身體卻像死了一般平靜下來。

維持它生命的五分鐘很快過去，直到魔力裝置上的綠色寶石破碎，依舊什么也沒有發生。

正當大衛準備宣告這次實驗同樣失敗時，卻發現27號瀕死的狀態詭異的保持了下來。沒有綠寶石的幫助，也沒有其他外來力量進入它體內，它卻沒有像之前的試驗品那樣徹底死亡。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靈修會的各位透過金目水晶鏡片，看到空中出現了一只透明的沃土蚯蚓，大小和外表都與27號完全相同。

亞倫帶著金目水晶鏡片的右眼，和大家一樣看到了金色的虛影。而他的左眼，不需要任何輔助也能看到27號的靈界烙印。

只不過在亞倫的左眼中，沃土蚯蚓的虛影由無數線條組合而成。靈界烙印進入現實界后，凝聚在一起的線條逐漸散開、消失，令沃土蚯蚓的虛影不斷淡化。

這種聚集的線條，讓他想起了邪神虛影。

邪神虛影，靈界烙印，聚集的線條，權能，真理符文。

這些元素串聯在一起，讓亞倫隱隱發現了什么，但仔細思索，卻又覺得差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