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上一場直播賭徒性心理大獲成功，我開始如法炮制，又成功了一次。

只不過直播人數在破21萬之后再也沒有往上走了。

果然大家的興趣都維持的很短。

我的通告滿天飛，游戲直播一擱再擱。

2號似乎也有些忙，都沒空搭理我消息。

在粉絲的不斷催促之下，我單人開了幾場直播，效果大相徑庭，逐漸在走下坡路的趨勢。我這才意識到，我的榮譽和名利，三分之二來自2號。

我給2號發消息，他許久都沒回。這下我才察覺到，原來我們倆之間除了微信什么都沒有，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只是以2號代稱。

我開始感到了危機。

我才18歲，在高考完的暑假本該和朋友游山玩水，現在因為簽約事宜弄得我脫不開身。

因為2號的突然消失，我感到了極大的空虛和無助，每天不停地給2號發消息，整個界面只有我的綠色對話框。

時間一長，我開始胡亂猜測2號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電視劇看多了總以為對方有什么苦衷不想連累我。

越這樣想我越不安，半夜睡不著在陽臺上聽著一片寂靜。

原來城市是可以這么安靜的，我見識到了。

為了消解心中的不安，我開始動用我身邊所有可以動用的關系尋找2號，提供上去唯一的信息就是微信號和游戲號，可惜2號的游戲登錄也是用的微信，少了一條線索。

這時，我莫名想起了莽哥，或許是在迷茫時他的點撥讓我有了安全感，我唯一想起來可以救助的陌生人只有他了。

我對莽哥認識2號不報任何希望，但同時又盼著黑夜中有一封光亮的來信。

就在這樣的糾結中很長時間，我白天忙著各種工作，晚上一定會發小作文給莽哥，我的最后一點希望，在他身上。

由于一段時間沒有直播或者直播效益不好，我的廣告代言開始縮水，經紀人三天兩頭也不找我一次，以前都是我推工作，現在是我主動詢問有沒有工作。

得到的答復是，合約到期了。

騙人。

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合約是一年，經紀人躲躲閃閃的語氣和閃爍其詞讓我逐漸開始自我懷疑。

在拍完一次稀罕的廣告片后，我找到經紀人，責問他是不是給我把資源推了，為什么一個都沒有。

經紀人覺得委屈，只說沒有，不說緣由。

我一再逼問，搞得經紀人團隊有些不耐煩了。

在工作室里，經紀人環手抱胸看著我，讓人把數據表拿給我，“自己看看，自己看看這段時間以來你的數據。”

我翻都不想翻，翻了也看不懂。

“假的。”我毅然反駁道。

“數據是假的？你在搞笑嗎？”經紀人氣極反笑。

我抬眼，掃過我工作室的每一個人，一字一句，“數據不會說假話，可做數據的人會。”

“你什么意思。”經紀人反問我。

“我知道你們在物色新的人選。”

其實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在試探。

或許是我語氣足夠篤定，經紀人一副你知道了又能怎樣的表情看著我。

我壓制住發抖的手指，問出了我藏在內心的不安。

“你們新找的人，是不是2號。”

我等待著回答，經紀人眼里有一瞬疑惑。

我淡淡松了一口氣，看來不是了。

結果他說，“你說跟你一起打游戲的那個？”

我心再一次提了上來。

經紀人見我表情變換，眼里露出鄙夷且無語的同情。

“人家還輪得到我們簽？”

我環顧四周，他們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我。

“什么意思。”我聲音在顫抖，腦子里有無數個答案，卻唯獨沒想到……

“人家XX直播排行榜總攬第一，直播人數超一千萬，不知道多有商業價值。”

經紀人的話猶如大擺錘猛然跌落正砸在我的腦袋上，腿腳發軟，腦子嗡一聲麻了，眼冒金星一片發黑。

我努力站穩，盡管我知道我的表情已經萬念俱灰并且十分難看，但我得守住最后一份尊嚴。

經紀人還在說，“不過他最近好像遇到了瓶頸期，直播人數一直沒法突破一千五百萬。”

我已經聽不下去了，只想趕緊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剛邁出一步，經紀人拉住我，悄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你要是現在解約還可以向公司要一筆費用。”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解約？呵。

說是解約，其實是我被棄了，也許是經紀人看我受打擊想幫我撈最后一筆。

我甩開他的手，跌跌撞撞走出公司大門。

烈日當空，蟬不要命的叫。

說個冷笑話，蟬叫那么大聲，自己卻聽不見，因此也不嫌吵。

要不是腳下的大地太過灼熱，我或許就是那躺在地上作鹽煎肉的第一人。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的家，好像腳踩著棉花一跌一絆的走到了房間。

腦子里天旋地轉，能跟地球自轉速度相比。

我躺在床上，周圍什么聲音都沒有，只有我濃重的呼吸聲。

“直播人數超一千萬……”

“不知道多有商業價值……”

“人家還需要我們簽……”

經紀人的話一直在腦子里盤旋，我疲憊的閉上眼，出現的卻是2號的臉——準確來說是我臆想出來的預設版圖。

他是主播……

他的粉絲是我的50倍……

他跟我打游戲其實也在直播……

他跟我炒人設是為了直播人數……

可他為什么要找我呢？想到這個問題，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

打開電腦一點一點找到我們之前的直播記錄，后臺不會保存我的直播視頻，幸好我有錄屏的習慣。

我開始一點一點看視頻，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

可很遺憾，他并不像我那樣冒失，絲毫沒有留下破綻而言。

經紀人給我發來消息，意思是如果現在簽完解約合同，我能得到一筆不菲的收入。

我猶豫了。

我的直播人數一直卡在21萬，我得到的人氣第一的榮譽，我受到許多人的喜歡。這些，我都不想放棄，可一旦解約，意味著我很難再回到以前。

我猶豫著回復他，說我想拼一拼，如果人數破新能不能不解約。

此時我已經算是背水一戰。

過了很久，經紀人回復我說。

不必努力了，你不可能突破的，這是現實問題。

我以為是他在懷疑我的能力，正預備辯解，直到他又跟我說了一句：

你算是做的最好的一個了。

最好的的一個？

什么意思。

有比較就有群體。

言外之意，我是那群人里做的最好的一個了。

那群人？

哪群人？

我還沒搞懂。

我在繼續猜測的同時詢問經紀人，他沒有再回我。

既然2號直播人數一千萬了，互聯網必定有記憶。

我想去看看他的直播，當我準備搜索時才發現。

我連關鍵詞都不知道。

我打了個“主播一千萬人”。

出來的只是主播月收過萬的廣告。

我又想到說不定有些粉絲知道2號呢，抱著一絲不尋常的希望，我再一次打開視頻，這次打開了彈幕，從最近的不知道多少條彈幕一直翻看，直到翻到我最初開播的視頻。

我看著最初直播時手忙腳亂，嘴笨話少的我，竟然有一絲恍若隔世。明明也才一個多月，我好像就成長為大人了。

最初的彈幕有很多都是后來考古的粉絲發的留言，令我驚奇的是，莽哥留的言不見了。

我很確定，第一場直播寥寥數人，最活躍的莽哥我印象極其深刻，可就是這樣一個深刻的人，他的蹤跡消失的一干二凈，連同我的私信箱，就好像這人不曾來過。

我徹底慌了，頓時陷入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我癱坐在椅子上，癡癡的看著滾動的彈幕和我最初的青澀，腦子里蹦出一個此時最能說得通的想法。

我被耍了。

難道這就是現實版楚門的世界？

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我一個剛畢業的學生，無錢無勢，怎么會有人把我當成主人公。

就這樣腦子里過了無數個想把這一切解釋通的理由，到了夜晚，我終于認清了現實。

我被棄了。這才是真相。

不管是突然消失的2號還是來去無影的莽哥，亦或是一直以來陪伴我的粉絲或者是只跟我短時間接觸的經紀人……

等等，經紀人。

我腦子靈光一閃，趕緊拿起手機，發現經紀人早已把解約合同擬好發了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打出幾個字，“我能看看2號的直播嗎？”

我已經理清楚的一點，我所了解和掌握的資源，絕不可能看到2號的直播也不可能知道2號是誰，他們把他藏得很好。

有可能只有內部人員才知道2號是誰。

我只是一個魚塘里的小魚苗，躍出水面已是極致，更何況要掙脫外面的網。

我等了很久，經紀人也沒回復我。

我開始無所事事，不知道要什么，要是以前這時候我要么在拍廣告，要么在和2號打游戲。

可此時我什么也沒有，回到了剛畢業的模樣。

打開的電腦發出冷冷的光，我的眼睛有些疼，和2號的對話框依然置頂，我早已成了習慣。

點進去看到了里面的聊天記錄，回憶一下子涌過來，我一點一點往前翻著，嘴角不自覺上揚。

這樣翻著翻著，翻到了我們以前斗圖的記錄，我和他年紀差不到哪里去，因此都是斗圖愛好者。有時候甚至用表情包來代替文字。

有些表情包還是我發給他的呢。

聊天記錄一般人來翻都是從后往前，起先翻著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翻到后來，事情逐漸顯出一絲奇怪。

他喜歡自己制作表情包，隨便一張圖都愛給它配上文字，我對此說了好幾次真麻煩，他卻樂此不疲。

每一張他親手制作的表情包里，在很不起眼甚至高糊的地方都有同樣的水印。

那是某修圖APP的專屬。

但一般這樣的APP水印都會有自己專屬的水印位置，怎么可能會藏在一些不起眼甚至高糊的馬賽克里。

想到這，我的心狂跳起來。

他在向我暗示什么！

我深深吸一口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發現同時也讓我不安，用這種方式來暗示我，除非2號或者我，要么我們兩個人都被監視著。

但轉念一想，我被監視的可能性不大，畢竟都成為了棄子，那么就是2號被監視著。從時間來看，他應該是很早就發現自己的處境，所以才早早的暗示我，可惜我當時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沒有在意。

我真他媽是個傻子！我罵了一句自己。

看了看圖片里的水印，疑惑它又來了。

據我了解這個修圖軟件是國外開發設計的，也就是說在國內用不了它，除非有外網。

我有些懊惱和無語。

這個2號，整這么些花花腸子干啥，也不考慮考慮我用不用得了！

這軟件，下載是能下載，可我登不上去啊！

2號啊2號，真秀。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經紀人回我了消息。

“我們也沒見過2號，只是聽過他的輝煌和成績。”

我愣住，但意料之中。

可能在他們看來，我的經紀團隊這些人還不屬于內部人員。

經紀人又發來消息，說是要收回為我創立的社交賬號，包括但不限于微博，國外社交賬號等。

國外社交賬號？

我想起來了！

當初經紀團隊為了把我推向更廣的市場專門申請了一個國外賬號，密碼什么的都告訴我了呀！

我這個腦子喲！里面全是面包糠嗎！

我趕緊回復經紀人求他多給我兩天時間讓我處理我和粉絲的留言和告別。

經紀人也知道所以同意了。

我松了口氣，試著在那款修圖軟件上登錄賬號。

不得不說，有時候別人逼迫你做的事，到頭來還真有效果。

我登上去后，發現這款APP內容十分簡單，主要以修圖為主，社區和個人中心為輔。

我嘗試著點進社區，只看到一些用戶在上面發照片，十分精美，后期強大。

可接下來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登上了，然后呢？

什么信息也沒有了，我該去哪兒找你呢2號。

于是我接著翻看我們的聊天記錄，發現他某些時候字里行間說他很喜歡一個博主，我在微博上找了找，沒有。又在修圖APP上找了找，有好幾個重名的，我拿不準是哪個，只好一一點進去看。

在經過反復對比下，我找到了2號喜歡的博主，是一位自然攝影師，這位攝影師粉絲數量不多，但發出來的圖每一張都可以說是大佬，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強的人沒多少人關注。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會惋惜兩句，可我今天卻無比感謝他沒有多少粉絲，這樣我找到2號的幾率大大增加。

在為數不多的粉絲里，我一眼就找到2號的蹤跡，我知道我說是因為我太聰明大家又要開始罵我了。

具體是怎么發現的呢，很簡單。

在那一堆用戶名都是英文的情況下，唯獨有一個是用全拼音打出來的昵稱。

——ShaYeBuShi.

還整個大寫嘞！秀噢！

我覺得又好笑又無語，仿佛看到了2號現在正在捂著嘴偷笑。

我點進他的主頁，兩秒后目瞪口呆甚至流下了口水。

這……這……這……這他媽是2號？

里面映入眼簾的幾乎都是一個男人的自拍，俯視圖仰視圖側臉圖局部圖抽象圖形象圖，一應俱全。

真自戀啊，我無語。

不過還真挺帥。

要知道我一個男生都覺得帥，那肯定是真帥了。

接著我往下翻的時候，發現一張類似合同的樣子，上面的關鍵信息都打了碼，只有合同標題。

仔細看了看，發現2號與一家經紀公司簽約了，再看看時間，在我之前很早就和一家大型公司簽了。也就是說他做主播的時間比我早太多太多。

接下去的照片，無非都是一些游戲截圖，我打開這些放大一看，是和不同人打的局，但是在這些名字里唯獨沒有我。

我沉默了，心里突然一陣一陣的失落涌來，原來被人在意被人拋棄是這種感覺啊。

看來他過得很好，我之前的擔心完全就是在放屁。我突然沒了興趣再看下去，預備著退出時，他更新了動態。

永遠朝著光走，別回頭。

配了一張他曾經給我發過的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