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清歡睡去之后的夜里。

有個身影在其房屋附近掠出，瞧著四下無人，李清歡房內已經一個時辰沒有傳出什么動靜之后，迅速遠遁。

黑影最后的落腳點是另一間房子，離李清歡很遠，在莫離山的另一邊，同樣屬于一名刺客。

對于黑影的到來，房子的主人似乎早有預料，他只是輕然坐在紅木椅子上，雙膝合攏，旁邊的圓木桌上沏有兩杯苦茶，熱氣仍在升騰。

黑影明顯注意到了這一點，瞳孔微微收縮，由立轉跪，單膝跪地，埋頭向下，看不清面部表情。

“別緊張，我之前特意算過，所以才知道你這時候會來。”

說話的是這房屋的主人，其臉部蒙于白紗之內，只能依稀看出個尖臉輪廓，同樣穿有刺客白衣，聲音醇正，雌雄莫辨。

“我并沒有派人去跟蹤你，希望你相信這一點。”

“當然，如果你選擇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黑影似乎看到白衣刺客正無奈地苦笑。

“屬下不敢，只是想著要對付李清歡，耗費再多的精力也不為過。”

“不錯，不錯啊。”

白衣刺客抿了一口茶，嘖嘖稱道，而后又嘆了口氣，將鑲有紅紋的茶杯放下，嘟囔了句：“太燙手了。”

他整個人窩進椅子里，如正在孵蛋的老母雞般，仰天，緩緩道：“你還記得，我們為了七天前那場意外準備了多長時間么？”

“七年。”

深埋于黑影中的屬下緊了緊拳頭。

“是啊，用了七年去殺一個人，明明都已經墜入懸崖了，我親眼看見他掉下去，絕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可這都沒有死？”

“每次想到這里，我就會認為我已經死了。最起碼，我那精心布置的七年，就完全死了。”

白紗內，刺客齜牙咧嘴，笑容更盛，卻不知在笑些什么。

屬下沒有開口，他知道主子并不希望自己回應。

“媽的，那李清歡難道還會飛不成？！”

刺客被氣笑了，暗自搖了搖頭。

屬下目瞪口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主子無法控制情緒地爆粗，就和見到青衫儒士去吃花酒一樣不可思議。

“那你此去潛伏，有什么收獲？”

“回主子，屬下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何事？”

“由于擔心被李清歡發現，屬下不敢離得太近觀察，只是今晚清歡閣迎來了一位剛入內門不久的女性學徒刺客。”

“女性學徒刺客……許韻？”白衣刺客有些驚奇地想著，警惕道，“她去干什么？”

“具體何事屬下也不清楚，但就在她進去不久后，房屋內響起了兵刃交接的打斗聲。”

“打斗？！許韻……那個學徒刺客有沒有事？”

“應該是受了輕傷，我聽得很清楚，只用了一招便沒有下文了，再然后，許韻從房中走出，手上拿著斷裂的佩劍。”

白衣刺客似在思考，沉吟道：“也就是說李清歡只用一招就將許韻的劍震斷了么？嗯，這很正常，尤其是對于這么一位劍道妖孽來說。”

“還有沒有其他收獲？”

屬下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沒了，畢竟離得太遠，他們的談話也聽不清，過了不久李清歡便熄了蠟燭。”

“唔……原本以為李清歡回來之后會用雷霆手段找出陷害他的人，沒想到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可就在我猜測其是不是重傷失去武功時，他又能一招震碎別人的劍。”

“難啊，難啊。”

屬下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自己的想法：“依屬下之見，李清歡必定是受了重傷，不然憑他的性格是不會甘于隱忍的。”

“嗯，”白衣刺客點了點頭，“他這人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也虧得這世上能讓他沒有把握的事情極少極少，也許是在暗中調查線索，再殺我們個措手不及。”

“主人說得是。”

白衣刺客笑道：“不過也沒什么好怕的，就算他將整座莫離山鬧個底朝天，也沒法知道背后是誰。”

“今晚就到這吧，你也辛苦了，這杯苦茶是專門為你而沏。”

白衣刺客笑呵呵地將另一杯茶推過去，可屬下并沒有立刻接過，伸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

“怎么，你還怕我在茶里面下毒不成？”

白衣刺客的語氣有些發寒。

“不、不是的……”屬下接過了那杯茶，冷汗直冒。

白衣刺客想了想，柔聲說道：“放心吧，這真的只是一盞茶，為我做事的人，我是不會虧待的，如果你信不過，就喝我這杯吧。”

“不不不，屬下完全相信主人！”

屬下暗自搖了搖頭，眼前這位若想要殺死自己，手段多得很，大可不必使用下毒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想來自己應該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二話不說，直接苦茶入肚。

白衣刺客微笑看著他，直到他完全喝完這杯茶，放下茶杯，開口說話：“那屬下先行離開了。”

“嗯，萬事小心。”

“是。”

屬下仍未察覺到體內有什么異常，終于完全放下心來，離開了那間屋子。

良久，白衣刺客呆坐原地，忽地伸手朝黑暗中揮了揮，說道：“半個時辰后去處理一下他的尸體。”

黑暗中有人俯身，然后悄然離開。

似乎什么也沒發生，只是那叢黑暗淺了少許。

……

……

第二天大清早，李清歡仍在熟睡的時候，再次響起了敲門聲。

正趴著睡覺的李清歡一機靈，目光呆滯地抬起頭，迷糊道：“誰啊？”

“報、報告師兄，周練時間就要到了。”

周練？啥周練，數學周周練嗎？

李清歡哆嗦了一下，又回想起一些記憶，原來每位天字號刺客麾下都有一批刺客軍團，每七天就要做一次公開演習，面向刺客王以及內門外門的所有刺客。

“嗯，這么說來，我穿越過來的那一天正好周練結束，所以才沒遇到這樣的事。”

李清歡此時清醒了大半，對著門外喊一聲“知道了”，前來匯報的刺客逃一般離開清歡閣。

“唔，看來原主這個大魔王并不討喜啊，得改善改善情況才行。”

李清歡一邊思考，一邊起床更衣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