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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跡佐現(xiàn)身

“不是你放走的,對吧?”老宮主尖刻的問道,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跡佑一怔,微微搖了搖頭。“不……不是。”

“但是——她走了,你怎樣想的?不舍?還是放了心?”那個聲音有著寒徹人心的古怪力量。

跡佑的臉一下子白了過去,是那種劣質(zhì)石灰的僵硬的灰白,仿佛那些人間奸商把這樣又臭又硬的石灰水當(dāng)著他的頭頂直澆下來。

跡佑明白,絨芷離開后,他遮掩性的尋找根本就瞞不過他父親的眼睛,但是,其中的緣由他卻從來都不知曉。

他也不愿知曉。

一直以來,他寧愿去執(zhí)行父親所說的所有內(nèi)容,也不愿去明白這內(nèi)容之后所藏著的一切——在絨芷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中之前。

絨芷到來后,他隱隱覺得,這才是慢慢步入父親早先所有計劃的正軌了——安插北天宮的眼線,贈予淺汀香囊,故意放縱淺汀,讓自己去救絨芷淺汀于危難……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面上的工作,而后,從那個香囊歸來開始,血盆大口才緩緩張開,露出其中漆黑龐大的幽暗空間以及沾著鮮血和食物殘渣的鋒利牙齒,在面上行走的人,絨芷,淺汀,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墜入那個口中,或者,已經(jīng)墜入之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閉合,那血盆大口中的利齒,也不知在何時才會突然刺進他們的身軀中。

“你是我兒子,我,能輕易的知道你在想什么。”那聲音刺進了跡佑的耳朵,打斷了他越想越深,越想越恐怖的軌跡。

“原來,你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呀……看來,是時候了……”那個聲音喃喃著,似是獨眼巫婆在綠色火光前的自語。

突然之間,一道光閃過跡佑的眼前,他立時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當(dāng)那倒在地上的身軀徐徐站起,睜開的雙眼卻閃著來自地獄的光芒。

跡佑原本清癯秀氣的面孔,如今只顯得陰森黑暗,只因一雙眼睛。

再混合上他方才灰白的臉色。

“他叫跡佑……你……就叫跡佐吧,我也不想那個費工夫取名字了。”

跡佐點頭。

用的是跡佑的身軀。

“現(xiàn)在我的能力還不夠……上次那個老貨發(fā)了瘋,消耗了我不少……這個軀體的靈力過于強大,你恐怕還不能夠掌控……那你就在他的思維走上岔路時,給他一點兒罪受吧……”

“我乏了,你走吧。”

跡佑的身軀聽聞此言,微微點了點頭,嘴角提起來一個難以察覺的來自地獄的笑容——可你一旦看見了那個笑容,你會發(fā)現(xiàn),那笑容引起的恐懼足夠使你的血液凝固——然后,他漸漸的軟了下去,恢復(fù)了癱倒在地的昏厥狀態(tài)。

跡佑醒來時,收到了離開的指令后,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悠悠蕩蕩的出了密室。

那種行為完全是無意識的,出自于他生來便服從的天性。

……

墨白開始深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絕望。

那是一種寒徹骨,冷徹心扉的冰冷,不止如此,還有深深的失望襲來時的令他都想要逃避的埋沒感,窒息感,以及發(fā)自他內(nèi)心卻已然無路可發(fā)泄的憤怒。

也許,他選擇來教絨芷咒術(shù)的決定,本就是一個錯誤。

甚至,讓絨芷去學(xué)仙法的念頭,都是一個可笑的幻想。

近兩年過去了,她依然還是當(dāng)年那個絨芷——啥都不會,看上去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還越來越厭學(xué)了,但是,墨白看得出來,她的那種滿不在乎的外表卻只是假象,為的是掩蓋住實際上的對自己無比的失望。

她真的很努力,在她自以為墨白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可是結(jié)果總是令她失望——當(dāng)然,更令他失望。

墨白的憤怒,并不在于對絨芷的不爭表現(xiàn)的惱怒,而是對上天不公的氣憤——為絨芷,也為他自己,為許許多多個六非生靈。

但是,在這幾乎朝夕相處的一年以來,絨芷在他心中的分量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增加了——這是他所不知曉的。

他不時會想起絨芷在人間試煉定人咒時,自以為已經(jīng)把一個買糖葫蘆的瞧不起她的小販成功定住后伸手去拿糖葫蘆時手腕被抓住的尷尬表情,會想起她在試煉寒冰術(shù)時把池水凍住了薄薄的一層就以為成功了,自信的往上一躍后滿身水花的落魄樣子,以及此種情況下還不忘潑墨白一身水的俏生生的惱火樣子,還有,她叫黑土?xí)r的那副故意奚落取笑的模樣……她的身影常常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不論是她在時還是不在時,都是如此。

墨白以為,這都只不過是習(xí)慣罷了。

他依然拒絕對絨芷的不必要的觸碰,但是,他常常會忽略掉當(dāng)回憶起絨芷的種種時的嘴角的一掛溫暖非常的微笑。

正因為對絨芷的看重,才讓他更加氣憤上天的不公。

每當(dāng)他想起絨芷即將走上的是怎么樣困難的一條道路時,他的眉頭都會擰成一個深深的結(jié),他以為那是自己對教學(xué)成果的不滿,但實際上,那卻是對絨芷的無比真切的擔(dān)憂。

他以為自己在幽歌死后不會再愛了,但實際上,他當(dāng)時的情感,真的是愛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絨芷的記憶能力強到了他的想象所不可及之處,每一條符咒,她雖然幾乎都無法發(fā)揮出一星半點的力量,但是對每一條她所接觸過的符咒,無論有多么繁復(fù),對筆畫粗細順序的要求有多么高,她都能輕松畫出來,從不會出一點差錯,雖然畫出來也不過是徒徒浪費符紙而已。

后來,當(dāng)絨芷不愿學(xué)習(xí)咒術(shù)時,墨白也只是激將她學(xué)畫符咒,而不去使用符咒——盡管墨白知道,每個符咒她都暗地里嘗試過,只是幾乎無一生效罷了——如今,她能畫的符咒,已然窮盡了未央宮咒術(shù)的全部。

墨白當(dāng)初想的是,沒準,沒準哪一天,她就能自如使用符咒了,如果真有那種時候,那她必須盡快記住盡可能多的符咒的畫法。

而今天,墨白要教給絨芷的最后一道法術(shù),不再是畫符咒了。

今天的課程,是召喚術(shù)。

那是召喚墨白的一道金令。

那本是只有未央宮宮主才會使用,用來召喚行路使的金令,而今,卻是未央宮宮主的一道命令,命令墨白,把自己的召喚術(shù)傳與絨芷。

當(dāng)然,這也是墨白好一段時間以來隱隱約約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念頭了,雖然他不曾真正意識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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