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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頭魁!

趙之鹿在一旁瞄了一眼,大體看出文章結構,“這是一篇...駢文?”

學試之中,文體百無禁忌。

但通常用來應試寫文的文體,一般有三大種:韻文,駢文和散文。

韻文,即是講究押韻的文體,包括詩、詞、曲、賦、銘等。

在這場學試當中,自然也可以用韻文來交卷。

甚至,你都可以寫一首絕句出來交給夫子。

只要你敢交就行。

駢文,就和韻文不一樣了。

它的全篇基本上是用對偶句構成、講究用典、辭藻華麗,多用于四字句和六字句,也是介于詩歌和散文的一種文體。

散文。

散文的種類很多,類似于辯、說、論等都屬于散文的一種。

而李修所交的這篇文,則是一篇駢文。

岑夫子從開頭慢慢細品,眼睛里從微瞇變成有神。

一遍不夠,岑夫子竟又看了一遍。

最后緊盯在篇末一點睛之句。

“之鹿,李修寫這一篇文用了多長時間?”

“一兩日吧。”趙之鹿回想道,“那日他來拜見您時,我曾問過他寫文的進程,他說他一字未寫。”

“一兩日!”岑夫子將文章遞給趙之鹿,嘴上慢慢說道,“果然是...后生可畏!”

趙之鹿見岑夫子又對李修評價如此之高,心中一驚,他躬身接過文章,開始細看文章。

一息,十息,二十息...

“他才十六歲,怎會有如此見解?”趙之鹿不敢相信。

這篇文章,全篇對偶整齊,辭藻華麗,尤其是最后一句,簡直完全契合這次“以史為鑒”的題目!

堪稱,點睛之句!

“一二日如何寫的這種文章,這文章估計是他早先寫的吧?”趙之鹿咽咽口水說道。

趙之鹿說此話并無特殊針對性。

用自己早先寫的文章,并無過錯。

像是徐亞康的“北梁儒士國破后赴死”,其原文就是他在北梁時游學已經寫好了的。

這半個多月,徐亞康所做的功夫只是將其打磨打磨再打磨而已。

“若是他早先寫的,那豈不是更可怕了?”岑夫子笑著反問道。

趙之鹿一愣。

是啊。

十六歲寫此文就已經天縱英才了。

要是十六歲之前寫此文,那不是天縱妖孽?

“不知夫子判此文為第幾名?”趙之鹿不肯放下文章,問道。

這篇文章必定是入圍了。

現在只是第幾名的問題而已。

“之鹿,你認為應是第幾名?”岑夫子沒有回答,而是將問題拋向他。

趙之鹿低頭一想,猶豫給出了一個答案,“亞...甲?”

亞甲,則是第二名。

“你認為此文奪不了魁?”

“不。”趙之鹿搖搖頭說道,“學生認為,此子太狂傲了。若是給他一個頭魁,怕是會適得其反,拔苗助長。”

“給他頭魁,是拔苗助長。那如果他最后獲得了少儒之位呢?”岑夫子緩緩問道。

“獲得少儒之位?”趙之鹿呆了一會兒,失笑道:“怎...怎么可能?”

“怎么沒有可能?”

趙之鹿被夫子這一句懟的無言以對。

的確,怎么沒有可能?

可是...

十六歲的少儒!

這...

太無敵了吧!

“對無才之人,贈有才之位,自然是拔苗助長;但對有才之人,贈有才之位,那則是適得其所。”

岑夫子抬起朱筆,伸手要到文章,盯著此文的最后一句,滿眼贊譽,“尤其是這最后一句,你要我怎能不給他頭魁?!”

于是,朱筆一揮。

后邊文章皆略過,只一朱筆眼前頭!

次日。

一群名士圍在名士館前面,既緊張又裝作不緊張地互相攀談著。

但唯有一人,特立獨行一般坐在一旁的店鋪里啃著燒雞,不亦樂乎。

“王兄,你怎么能吃的下去?”這人對面的一位名士,著急地說道,“都要開榜了,你不緊張嗎?”

“緊張啥?”

汪從真在場的話,就會認出這人的名號。

京城王家獨子,王伯虎。

這人可是個神童。

三歲識千字,五歲能作詩。

就連先帝都曾好奇其天資,招他入過宮。

結果,王伯虎奶聲奶氣地為天子頌了一首萬朝來賀歌,惹得先帝龍顏大悅。

從而各種賞賜皆落在其身。

二十六歲時,王伯虎以三篇四品文章晉升于名士之列。

待至今日,他也才三十一歲。

“名次不會因為你的緊張程度,而變得忽高忽低。”王伯虎將雞腿狼吞虎咽地吃完,“你緊張,名次也是那個名次;你不緊張,名次依舊是那個名次”

“所以,吃好喝好最重要。”

“干嘛要緊張?”

“......”這人撓撓頭,“理雖然是這么一個理,但是......”

“別但是了,趕緊幫我吃點雞,吃不完就浪費了。”王伯虎打斷他,將燒雞放在這人的面前。

但這人無心吃雞,不知所措地擺弄地雙手,連聲哀嘆。

可能...

這就是弱者和強者的差距吧。

如果環顧名士館外的所有名士,你會發現李修他們幾人都沒來。

原因無他。

只是他們昨日喝大了而已。

“放榜了!”

外面傳來一陣喊聲。

“王兄,放榜了!”

王伯虎擺擺手,“那你先去瞧吧。”

學試入圍名額,總共有三十六人。

而放榜是從第三十六名開始放榜。

入榜的每一名,他們名字的旁邊都會附著他們的文章,文章下面還會有大儒的點評。

公平,公正,公開。

王伯虎的水平,足以在前三位。

所以,他依舊不亦樂乎地在吃雞。

“第三十六名,歐陽錦。”

“噫,我進了!”

那位叫歐陽錦的喜于臉上,大喝一聲。

“第三十五名,方回。”

“第三十四名......”

“......”

“第三十名,周開義。”

賈孝虎拉著周開義,興奮地喊道:“老師,您進了。”

周開義的笑容剛剛堆起,卻被一句話生生地壓下去。

“第二十九名,汪從真。”

.......

可惜,汪從真還在酒睡當中。

榜依舊在放。

用了一個時辰,名士館將榜放到第四名。

“第四名,黃靈運!”

“黃兄高才!”正當大家要恭喜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找不到黃靈運在哪里。

“這......”

“黃兄沒來?”

眾人尷尬了。

“第三名,莫一舟。”

榜又放了。

“莫兄高才!”

“別高才了,莫一舟好像也沒來。”

名士們議論紛紛。

這前四名,就有兩個人沒有來了!

沒等名士們討論完,亞甲的名字出來了。

“亞甲,王伯虎!”

眾人皆靜。

王伯虎,名士之中的標桿人物。

而他在這次學試當中,竟才得了第二!

“王...王兄呢?”

“好像,還在吃雞...”

“那要不要將他叫過來,告訴他這個消息?”

“還是...不要了吧。”

這時,放榜官鄭重地將頭魁的文章拿來了,“頭魁...”

重頭戲來了!

頭魁會是誰?

名士們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面面相覷,他們這才發現有能力得這頭魁的人竟都各自有了名次。

那...

這頭魁是誰?

“頭魁,李修!”

放榜官將榜貼好,又把文章附了上去。

名士們炸了!

“李修是哪位?”

此地只有賈孝虎和周開義手腳冰涼。

李修...

好熟悉的名字...

不會吧?

“到底是什么文章,竟能獲得頭魁?”三十六名的歐陽錦早已從歡樂中走出來,他湊近前面,盯著文章,念出題目:

“阿房宮...賦?!”

歐陽錦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家正盯著他示意讓他繼續讀下去。

他不禁口干舌燥,又頗感榮耀,于是他清清嗓子,凝聚精神繼續念道: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壓三百余里,隔離天日!

.......

長橋臥波,未云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

高低冥迷,不知西東!

.......

燕趙之收藏,韓魏之經營,齊楚之精英,幾世幾年,剽掠其人,倚疊如山。

一旦不能有,輸來其間!

.......

嗟乎!

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

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

......

嗚呼!

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

名士館前,安靜地連掉根針都能聽見。

“繼續念啊!”

后面有看不到的名士催促道。

歐陽錦點點頭,汗都下來了,他擦了擦汗水,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字地念道: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

后人哀之而不鑒之....

亦是后人而復哀后人也!”

以史為鑒。

點睛之筆!

“夫子...是如何評價的?”周開義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問道。

歐陽錦瞅了在后面的周開義一眼,閉上眼睛,嘆道:“夫子一共評價了十六個字。”

“總結歷史,諷諫時弊。”

“獨具匠心...”

歐陽錦將那口氣深深地吐了出來:

“千古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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